大概有一個月,我很難受。轉變是從幾個師兄弟喊我打撲克開始的。幾個學弟們說,我們去打湯畫家一頓吧。我說,我家學弟都是名校精英,湯是個什麽玩意兒,殺雞用牛刀,還不如找黑社會。學弟們說,不行,黑社會有後顧之憂,還是用我們吧。
那天晚上打牌我照例大敗而歸。不過突然心裏不那麽苦毒了。
然後一邊,我在單位上和領導糾纏,希望他收回成命。我對大頭目說,希望他說句公道話。大頭目說,我憑什麽幫你說話。
我對大頭目說,你不是說房子可以賣買嗎?他說,是呀,你們當然有權利買賣呀。我說,請你告訴法官。他說,我才不會再接待他們。
吵得厲害的時候,他讓保安把我拖出去,並且說我是個潑婦。我說你怎麽才知道。並且告訴他,這一次,你如果隻是開除我那是不行的,除非你弄死我,不然我沒完。怕他沒有聽清楚,又發短信告知。
剛剛回國的時候,朋友們說,就在這十年間,社會階層分化突然明顯了。以前大家本來都在差不多同樣的餐館吃飯,現在突然有些人隻能去蒼蠅店,有些人出入高檔場合了。一個單位的同事之間,家庭收入可以相差十倍。於是,自然一堆人,擺出宮鬥的架勢,爭奪敝帚一般小利,並隨時把生活的苦毒轉嫁一二給別人。煩不勝煩。尤其我這麽忙。
這次我得努力,打得一拳開,莫讓百拳來。
另外一方麵,我努力參加各種學習班。大約這三個月之內,我先後去學了茶藝,咖啡拉花,化妝班,以及牛肉拉麵班。我自己在家和麵,已經可以拉出傳說中的蕎麥棱子。我發朋友圈說,朕現在可以去拉麵館踢館了。韭葉子之類自然不在話下。我嚐試把拉麵劑的用量減少到六分之一,仍然拉得出二細。隻是咖啡拉花上完課後,每天堅持練習,卻幾乎沒有進展。
而我的律師,父母,老公,都說撤訴吧。敗訴太難看,並且,對之後也不利,大不了撤訴後我們搶房子去。我的律師說,我很同情你,但是法律本來就越來越保護惡人了。她說,她曾經代理過的一個案子,有個18歲的小夥子,是他們村唯一考上大學的人。就在高考完之後,被一輛車給撞了,那個車主下來,把雙腿碾斷的小夥人,仍到一個隱蔽的水渠裏,然後活活出血而死。後來,車主被抓,判了七年。法院卻一分錢的賠償都沒有判給晴天霹靂的死者父母。她說,這麽多年,她都記得,那對人財兩失的農村父母。
她讓我想開。
雖然律師如此說,,絕大部分人也說撤吧。我還是到處谘詢。現在我想明白了,不,這不是我想做的。
記得剛剛回國時候,我瘋狂地相親,曾經遇到過一個正在考律師證的小夥子。他說他從農村來,大學畢業,在一個國企工作。後來,領導把單位的地盤和機器都廉價賣了,然後到鄉下去另外買地,把那些自賣自買的機器重新組裝。而他下崗了,現在他一邊做培訓老師,一邊考律師證。陰差陽錯,那幾天他又在網上聯係了我。我說了情況,他說,寧願被打敗,也千萬被嚇到,打到高法也要打下去。
對,就是這句。
之後,另外有個資深的律師說,你想沒有想過法官為什麽希望你撤訴。如果他真的鐵證如山? 他接著說,那是,你的案子讓他棘手了。
對,也就是這句。
還有就是我一個學生發的一句法語:你怕嗎?不,我隻怕我會認輸。
就在初審下判決書的那個星期,法官仍然和我律師說,你撤不撤訴,我們已經有結論了。不撤的話,我們可要下判決了。
律師打電話給我,我說,讓他判我敗訴。律師後來歎氣說,你咋不聽勸。
到了年前,我們省的副省長被抓,風聲驟緊。另外一個大頭目,書記,對我說,你其實做啥都行,我們都不會幹涉的。
而終於,練習了三個月,我的咖啡拉花,略有小成: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