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碗心中抖了一下,她清楚唐氏和後者的區別。但當時趙亦川剛打掃過她的全身,有些魂魄出竅的碗碗腦子短路,徑直往好的方麵想。
Autism有很多high function的。
是呀,米蒙就對時間和數字特別敏感。
哦。後來唐碗碗見識到米蒙對時間的所謂敏感,她幾乎是啞口無言。
其實在趙亦川的內心,是不願意,也始終無法承認米蒙是不正常的。或者說,到現在他也沒有接受這個現實。他需要唐碗碗也和他一樣,認為米蒙是正常的,不過是一個需要更多關心的“小孩”。
又過了一段時間,唐碗碗見到了傳說中的米蒙。第一次的感覺還不錯,孩子很有禮貌,也會自己上廁所,碗碗的心放下大半。除了不能離開父親半步,除了走路有些拐,其他的,在碗碗做了足夠心裏準備的狀態下,還是可以基本接受了,誰讓她唐碗碗好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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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是一種基因病變,沒有明確的病理解釋,所以這種病和schizophrenia一樣不是靠病理診斷,而是靠行為診斷。ASD 的範圍很廣,輕的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患兒隻是具有社交障礙,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而缺乏和他人正常交流的能力。嚴重ASD的除了社交行為和智力障礙,還有行動障礙,語言障礙以及更嚴重的精神問題。實際上直到70年代,原本是屬於 schizophrenia, childhood type的兒童病患才從schizophrenia umbrella裏分離出來,被診斷為是autism 兒童。而近年的研究表明,這兩種病在基因和神經傳導方麵有著非常緊密的聯係。某些類別的autism 的兒童在他們進入青春期後精神問題會更加突出,有很大機會發展出schizophrenia症狀。通常這一類別的autism患兒包括有明顯語言障礙,行動能力障礙,注意力問題,沒有正確的麵部表達能力等。
Schizophrenia 的患者會有幻覺,就像那個在greyhound 上殺人的vince li。中文應該就是精神病吧。
不幸地,米蒙就是這一類患者。青春期後的米蒙每年都會因為精神問題需要住院治療。長期大劑量的精神科藥物控製了米蒙的行為,阻滯了他原本就不多的智力。這類大多是鎮靜劑的東西讓米蒙不斷出現新的問題,比如急速發胖,depression等等。
車裏的兩個人都在沉默,氣氛有些幹澀。趙亦川偷眼看了看碗碗,她目無表情,空空的眼神漫無目的地掠過周圍熙攘的街道,停在遙遠的不知何處。他有些心疼,每次碗碗不開心,他也會難過。特別是這次的旅行,原本計劃是兩個人的,但是米蒙一直抱怨dad春假沒有帶他出過遠門,所以他執意帶上了米蒙。他以為自己有能力既能滿足兒子的要求,也能讓碗碗高興。但是米蒙的精神和身體問題占用了他全部的時間和精力,不得不又一次忽視了了碗碗的存在。他現在也意識到也許帶著米蒙可能並不是一個最佳決定。看著碗碗一臉的疲憊和默然,趙亦川伸出手,悄悄握住了她的。碗碗沒有任何反應,任由他拿著,思緒飛到了前一年的聖誕節。
自從第一次見過米蒙後,唐碗碗認為自己是可以接受他的。那個時候她和趙亦川正處於熱戀,她覺得幫他分擔一些難事是她應該做的,也是可以做的,於是他們之後的活動碗碗都會提議帶上米蒙。那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個夏天,米蒙的精神狀態一直也都不錯。趙亦川覺得那是很長一段時間來他最舒坦開心的時間了。碗碗在這個夏天的某個時間開始留在趙亦川那裏過夜,基本上米蒙在跟神女的那半周,碗碗都在趙亦川那裏,兩人過起了小日子。到了這一步,碗碗更覺得照顧米蒙也是她的責任。
和趙亦川不一樣的是,唐碗碗畢竟是這個局以外的人,而且那時候她還沒意識到米蒙的精神問題。所以一開始她的方法和目標就錯了。
那個夏天的米蒙相對正常,那個夏天趙亦川也不停地向唐碗碗灌輸這樣的概念,米蒙是個可以教育好的好孩子。他聽話,會照顧自己,他正在訓練他更加獨立,他在不斷進步,那個夏天唐碗碗愛心泛濫,陪米蒙說話,教米蒙做事,自己感動了自己。
隨著相處的增加,唐碗碗漸漸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兒。米蒙黏dad是她知道的,但是她慢慢發現這種“黏”並不完全是心裏上的,還有身體上的。比如說倆人在沙發上看電視,米蒙一定要賴在dad身上,如果趙亦川起身做一些別的事情,比如上廁所,米蒙必定數著時間,一超過三分鍾,他一定會馬上走到洗手間門口說,dad,你是幾點幾分進去的,現在是幾點幾分,已經三分鍾了。(這就是趙亦川所認為的米蒙天賦秉異的地方,對時間和數字十分“敏感”。一開始的時候,唐碗碗還跟著誇獎,米蒙真能幹,知道觀察。後來她發現表揚不過來了,這個儀式便停止了。)隻要趙亦川一開門出來,他馬上上去要dad牽起他的手回到沙發才罷休。
唐碗碗有些無法接受的是,米蒙喜歡和dad睡在一起,蓋一張被子。有一次碗碗在趙亦川的被子裏發現了米蒙睡覺流口水用的圍脖,有些詫異。
米蒙,他在這床上?唐碗碗沒好意思問的很清楚,因為她覺得兩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這個話題還是比較怪異的,就算是父子。
是啊,米蒙說幾天沒見我,想我了,想和我睡一起。
那,你就讓他睡了?碗碗顯然不想聽這樣的答案。她也不想說得太直接:那什麽,米蒙也不是小小孩了,他的生理是正常發育的,這樣,是不是對他不太好?唐碗碗知道米蒙已經發育成熟,可以有男人的行為了。和自己的男人討論另一個男子的性,她覺得很別扭,哪怕那是他的兒子。
哦,我知道。但是他就想睡在我邊上,他也沒什麽別的要求,和別的孩子比,他已經很可憐了,他的這點要求,我能滿足就盡力滿足他吧。你說的我會注意的,下次盡量讓他自己睡。趙亦川顯然並沒有覺得這是個什麽大問題。
唐碗碗沒再說什麽,但是心裏的別扭算是開始種下了。她心想,那如果我們倆都想和你睡,是不是一邊一個啊。想起這樣一個男人睡過她的地方,唐碗碗骨頭裏一陣陣發癢,找了個理由把床單被子全部洗換了一遍。晚上的時候,碗碗半撒嬌半認真地要求趙亦川:
這是我的床,你可以帶女人回來睡,但是我不能讓別的男人睡我的地方。
好,你說的啊,別後悔啊。趙亦川聽出了碗碗的意思,也意識到這件事終是有些不好聽,便伸手攬過碗碗,用她喜歡的方式解決了她心裏冒出的一點點不快。
活該唐碗碗就吃趙亦川這一套,傷疤還沒好就不記得疼,她就沒再提這件事了。後來唐碗碗確實沒再發現過那條接口水的圍脖。但是,她後來不止一次地在床上拿到過米蒙睡覺是一定要抱著的玩具狗。每見到一次,她內心深處都會生出多一點點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