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失去愛》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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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0月底，小峰又一次回想起了那個飛車之夜。他沒有在那場極速飛車中死去，所以現在他仍然被他的問題困擾著。第一個問題就是，他愛Tram嗎？第二個問題是，他愛沈菲嗎？第三個問題是，他是否能和Tram在一起，而這個問題又涉及到，他是否能和沈菲離婚。
那是在財政年度末兩人為了避稅一起去買車。小峰終於買下了他的黑色奔馳轎車。他告訴Tram，多年的夢想實現了。Tram買了一輛銀灰色的寶馬小跑。然後有一天晚上，小峰坐進Tram的小跑，Tram開車，兩人一起去試車。但是在一段沒有人的路上，Tram把車開到了240邁。開始小峰看見速度表告訴Tram太快了，但車在繼續加速，不久他就厲聲大喊起來讓Tram立刻減速，但Tram還是不說話，但仍然在加速，最後小峰不敢再說話了，緊靠在座椅裏，汽車在240邁的高速上飛馳，小峰感覺心一直在嗓子裏跳，有一種瀕死的恐懼。他知道在這樣的車速下，隨時都有可能車毀人亡。生死隻在一瞬間，而他隻能等待，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方向盤握在Tram的手裏。Tram在他的身邊一直看著前方，像動漫裏的一個畫麵，在240邁的速度上疾馳，她的頭發剛削短了一些，顯得很利落。有一刻，小峰突然有一種衝動，想猛地推動Tram手中的方向盤，讓車飛撞出去翻掉，而然後又有一刻，小峰突然想念沈菲，想到了和沈菲在一起的那些美好而平靜的時光。後來Tram開始減速，小峰一言不發，最後Tram把車停在了高速路邊。車子剛一停下，Tram就突然轉過身衝向小峰興奮地高聲尖叫起來，雙手五指撐開，在臉旁揮舞著，而小峰這時也感覺到一陣極度興奮，他不是斥責Tram，而是衝著她也大聲喊叫起來，欣快的感覺傳遍全身，像要飄起來。那時外麵一片漆黑，他們的車亮著大燈，發動機一直在響，高速路上一輛車也沒有，儀表盤顯示器的屏幕裏正顯示著車身後被尾燈照亮的一塊灰色的碎石路麵。但是，就是在這次飆車之後，小峰第一次開始考慮他將如何了結自己和Tram的這場戀情了。在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他一直禁不住的反複的會突然間感到，自己差一點就掛了。這種想法無法控製，有時甚至恍惚的覺得自己坐在Tram的車裏向著一個水泥石墩撞了過去，自己已經在一場事故中車毀人亡了。然後他就會想到：然後呢？他掛了之後，他會是怎麽樣呢？世界又會怎樣呢？悲從中生。這樣，小峰意識到他和Tram的戀情已經演變成一場危險的遊戲，而且正變得越來越危險。很多年以後，小峰回憶起這場極速飛車時，認為這就是一種死亡體驗，而它幾乎就是他和Tram的那場戀情的隱喻。在回憶中小峰認為當時的Tram可能就是想要和他同歸於盡。因為，那時兩人都對他們的這場戀情感到絕望。Tram一定意識到了他最終不可能和沈菲離婚，而她也不知道應該如果解決，他們的這場戀情隻可能，goes to nowhere。於是，就想在一場極速飛車中，車毀人亡，了結一切。關鍵是要用這種瘋狂的、極端的方式來結束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這場溫溫吞吞說不清道不明仿佛永遠糾纏不清，但絕不會有一個圓滿結局的戀情。而這樣一來就使得他們的這場戀情有了一個最為淒美的結局。美好的結局。於是在許多年以後，想到此處，小峰就不再哀傷的想象自己死後的自己的感覺，而是想沈菲在知道事情發生後會怎麽樣？或者，更離奇些，比如，有一天她突然被告知他和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女子一起死在車中，那麽沈菲會怎麽樣？而事情過去後，她會一個人度過餘生還是又和另一個人生活在一起，小峰於是仿佛是在用一雙幽靈的眼睛注視著沈菲離開他後的日複一日的生活，在屋子裏無聲的移動，打開電視，或者，和自己的愛人交談，無論那種結局都讓他心中再次哀傷起來。這時，他才意識到，人的種種思考其實都是關於他內心的自我感受。那天，當車子剛開上路時，小峰突然想到了，他告訴Tram，他倆相識這麽久，可這還是他第一次坐Tram開的車呢。也許正是這句話提示了Tram，現在她可以掌控他們兩人的命運了。但是那時Tram並沒有答話，也沒有轉頭看他，而是注視著前方開車，臉上卻浮現出一抹難以理解的笑容。小峰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那笑容似乎是意味深長的。但在當時，他卻一點也沒有意識到有什麽異樣，而是開始感歎：是啊，轉眼間兩人都認識這麽多年了。然而，為什麽Tram不把車撞向路墩，而是最後減速停了下來呢？他不知道。可能每個人的一生裏都會有一些處於生死交界的一念間的時刻，那時生與死就決定於生的意誌有多強大了，而事實證明，生的意誌是相當強大的。所以那時她突然不想死了，而決定要結束他們的戀情。
也正是這次飛車讓小峰清醒。
小峰突然發現離婚其實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在過去，小峰把婚姻想的過於簡單。當想結婚時，我們就結了；當想離婚時，我們就離了。可實際上，有時不想結婚時，我們卻結了；想離婚時我們卻沒法離了。於是，他明白了，離婚並不是像切除包皮那麽簡單，離婚像是戒煙。婚姻像是一種習慣，有時很頑固。而離婚就像戒除一種不良習慣，沒有那麽簡單。在生活中改變任何習慣都既困難，又要付出代價。改變不良習慣尤其如此。而到頭來，很多試圖改變不良習慣的嚐試都是瞎折騰，或者代價慘重。小峰愛Tram嗎？現在這個問題，不僅很難說，愛總是這樣，很多時候愛著愛著就說不清愛不愛了。關鍵是現在愛不愛並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小峰能否習慣Tram？在實驗室裏的Tram和在實驗室外的Tram簡直像是兩個人，就像小峰曾經看過無數遍的《大話西遊》中的青霞和紫霞。在實驗室中的Tram雖然活潑甚至有時頑皮，但本質上她是一個理性的數學家，工作時安靜地坐在小峰的身旁，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以幫助，幫他解決那些他所無法理解和處理的數學問題；但是在實驗室外的Tram就變成了一個非常情緒化的人，難以理喻，十分任性，有時甚至有一種瘋狂的氣息。小峰受不了。這樣，每當認真考慮和Tram的未來時，小峰就會突然留戀起沈菲身上的那種平靜的氣質。沈菲在生活中是一個非常平淡的人，隨和，很少會大發脾氣，一點也不瘋狂，是reasonable的，兩個人在生活中的不愉快很快就會平靜地過去。於是，事情就變成了：每當小峰在思考與沈菲離婚時，往昔兩個人在一起時諸多美好的記憶，卻又由點滴滲出的泉水匯成源源流淌的江河不斷湧向他的心頭。每一次都有一些相同的情節反複出現，每一次又都會有一些新的內容添加進來。這些新的內容都是兩人相處過程中的一些短暫片段，而這些溫馨的日常生活中的細節在他的記憶裏仿佛是無窮無盡的，讓他的內心感動，割舍不下。這種溫馨的依戀就讓小峰在考慮到和Tram一起生活的未來時就更加恐懼。是的，當初的那些浪漫又炙熱的愛情已經沒有了，但它們並沒有消失，而是化成了一種近似血緣的親情。沈菲現在是他的親人。這樣他最終發現他是無法和沈菲離婚的。可是，每當放棄了離婚的念頭，從記憶裏走出來回到家時，美好的感覺就又慢慢發生了變化，有時是像川劇的變臉，所有浪漫的想法都瞬間破滅。沈菲的那優美的平靜變成了一種他最不能忍受的殘忍的淡漠。他覺得他不能年複一年地長久地生活在這種毫無激情的淡漠裏，死去。這時，他甚至渴望能和沈菲大吵一頓，就像他和Tram 的爭吵，他覺得這可以是一種幸福。寧可在激情燃燒中死去，也不願在野外忍受漫長的寒冬。正是在這樣的，Tram重新喚起了小峰麻木心靈裏的激情和欲望之火。和Tram在一起時，他就不再是一個中年人了，他就回到了那個野性十足的小夥子的年代了。但是，激情過後呢？留下的同樣是痛苦、乏味，和虛無。還有，麻煩。小峰不知道應該怎麽辦。自己畢竟已經是一個中年人了，再也不是那個大學校園裏的小夥子啦。而對於一個中年人，持續的激情就是毀滅。小峰於是想到，中年之戀有時是無法承受的。
在那場飛車結束後，他們麵對麵大喊大叫，他們揮舞著雙手，身體在車座上上下顛動，然後突然他們同時停止下來，相互注視著，Tram看他的眼神變得溫情，他吻了她。在他們熱吻的時候，有幾輛車從高速路上開了過去。
而就在這年的11月底，他們的一個最大的客戶因為經濟問題被抓了起來。他們的大部分的貨款沒有了。在暴怒和大罵越南的腐敗不公之後，小峰和Tram陷入了一場空前的財務危機。而財務危機加重了感情危機。
在這一年的年底，他們又開始頻繁地做愛了。頻繁地做愛，然後頻繁地爭吵，有時在剛剛做完愛後就開始激烈地爭吵，有時在激烈的爭吵後又開始做愛，仿佛兩個人都意識到他們的戀情已經走到了盡頭。有時，小峰並不想做愛，隻想和Tram聊聊，但能聊些什麽呢？於是，他們繼續爭吵，做愛，做愛，爭吵，……。任何無法解決的問題都隻是因為問題還不足夠大，隻要問題足夠大了，就自然會解決了！
但隨著公司陷入財務危機，小峰又一次清醒過來，或者說考慮問題的角度變了，或者說想法變了。總之，他把他們之間的問題給figure out了。那就是，他必須放棄Tram而選擇沈菲。因為，沈岩給沈菲留下了一筆巨額遺產，而相比之下，他和Tram做的不過是在兩國間倒騰點兒東西的小生意，而且現在還已經瀕臨破產。這時他就更不能放開沈菲。更何況，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Tram的性格是他不可能長久忍耐的。而沈菲的穩定性遠遠勝過Tram。分析形勢，小峰發現自己不論對沈菲還是Tram都能控製局麵。沈菲從來不幹涉、過問他的個人空間、在外麵的工作以及和Tram的關係，她現在一心就要評上教授，別的什麽都沒有興趣；而Tram，從來就沒有鬧著要和他結婚啊！對Tram，他的判斷是，隻要保持現狀拖下去，她很快就會自己提出分手。兩人對於他們的感情的忍耐都已快到極限，現在的財務危機正是時候。但是不久之後Tram飛回越南去親自處理那些麻煩時，小峰差一點衝動了一回。白天小峰送她到機場，但在Tram走後的那天晚上，小峰躺在床上時突然感到一陣心痛，是像心肌在抽搐般的疼痛。想起白天自己看著瘦小的Tram離開的背影，感覺像是生離死別。現在他突然心中舍不得Tram了。他不是想到了和Tram的那些性愛，而是他們在實驗室背對背坐在一起工作的那些時光，而這些記憶又和他的腦海裏的那些關於實驗室的許許多多的記憶，以及他在大學時代裏對於流浪和經曆苦難的浪漫幻想混合在了一起。他突然間一陣衝動，生死交界的瞬間，他幾乎就要對沈菲坦白他的內心和沈菲說sorry然後和她分手，他開著車在深夜裏離開這個家，離開屬於沈菲的這所大house，隻帶著自己簡單的行李，再一次在開車行駛在路上的時候給Tram撥打電話，告訴她他要見到她，然後他就娶她，讓她穿上最美麗的白色的婚紗，做自己的新娘。然後，一起去流浪，同甘共苦，過貧困的日子。在她，不，是他們，最困難的時刻，這一次，是他，拉住了Tram的手。
在這一年的年底，珍也離開了公司。
不久，果然如小峰的預測，Tram拯救了他，使他們得以平靜地分手。兩人並沒有正式的分手過程，甚至誰也沒有提到分手，仿佛他們根本就未曾相戀。分手的過程像是一場公司內部的會議，討論的內容是他們兩個人合辦的這家公司的前途。那天兩個人一致同意關閉公司然後散夥。雖然公司陷入了很大的危機，但也沒有真的到了無法繼續運行下去的程度。是Tram先提出來的，小峰馬上表示同意。然後，兩個人認認真真地討論如何善後，如何分配最後剩下的一點點資產，整個過程氣氛平靜友好，雖然並不輕鬆。有幾次小峰想伸手握住Tram的手，有幾次他想問Tram關閉公司後有什麽打算，有幾次他想對Tram說，我愛你。這一次又是Tram回答了他。Tram說她要回澳洲了。父母自從從越南逃出來到澳洲，就再也不想離開這裏了。現在，父親身患重病，母親的身體也不好，弟弟長大了，應該出去闖蕩，她要回家照顧父母。然後，她告訴小峰回到澳洲她還要重新辦一個公司。講完兩人陷入沉默。小峰一直想說點什麽，但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這時，Tram走過來輕輕地吻了他，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兩人變成了深吻，小峰想一直就這樣吻下去，但不久Tram結束了這個吻。她停下來，雙手仍然扶住小峰的肩膀，微微歪著腦袋，仿佛在好奇地打量小峰，仿佛小峰的樣子變了，她不認得他了。那神情又活脫回到了當年的實驗室，小峰覺得她就要再次叫出“mountain叔叔”了。但這一次Tram什麽也沒有說，而是和小峰最後擁抱了一下，擁抱時用手不停摩挲他的後背，然後就分開了，但仍然站在原地，一步之遙，看著小峰。小峰的眼眶濕潤了，剛想張嘴說話，但Tram笑笑，會議就結束了。兩人分手，各自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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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峰看著Tram走到門口的，她拉開了門，走出去，又隨手帶上了門。但小峰恍惚間覺得自己還是坐在當年巴爾的摩的實驗室裏，他幾乎又要張口叫住Tram。但就在這時，Tram拉開屋門走了。這一次，他想叫住她開車送她回去，但就在這時他感到了自己身體裏湧動的危險的情欲，預計到了將要發生的事情。於是，這一次他製止住了自己，把自己一個人留在了巴爾的摩空曠的實驗室裏，而讓Tram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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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小峰開著他的奔馳，對自己非常失望。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堆垃圾，應該拉著Tram一起去流浪。但他知道這是一個理智的解決方式，而且可能已經是這件事情能夠達到的最好的結局了。而這要感謝T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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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菲的研究方向已經從生命最初的胚胎幹細胞過渡到衰老和老年癡呆。現在衰老和衰老相關疾病的研究經費投入在逐年增加。沈菲說，本世紀人類的壽命可能會達到150歲，而未來隨著衰老研究的突破，人類完全可能突破壽限，200歲，400歲。小峰問：
“人類是否可以永生？”
“完全可能！未來死亡將是一個意外事件，或者是一種自我選擇。當然啦，如果死亡是一種自我選擇，永生也就是一種自我選擇了。”
“但如果能永生，那意外遲早會發生，或者總會有某種原因，好奇、厭倦、或者一時糊塗，而讓人選擇結束生命。所以人也是注定還是要死的啊。”
沈菲這才笑了，說：“是啊，怎麽可能永生。不過，人活著活著就不怕死了。”
小峰說：“可人是越老越怕死啊。”沈菲說：“不過，如果人能活到400歲，就不一樣了。”小峰說：“那倒是。活400歲，想起來的確就不好說了。”
但沈菲又說：“有些事情想著可怕，可真的發生了卻很好；當然了，另外一些事情，想著很美好，可真的發生了就可怕了。”
小峰問：“你願意不願意活400歲。”
沈菲想了想，說：“你還真問著我了。我還真是說不好呢。不過，”沈菲這時告訴小峰：“在我16到18歲的那段時間，我的確經常會思考死亡，是自殺，而且是很認真地想。我想如果在這個時候死去是非常美好的。”
小峰聽了哈哈大笑，說：“那就夭折啦。”
沈菲也笑了。然後，她問小峰：“多少歲算夭折呢？”
小峰也不知道。他隨手在ipad上一查，說：“夭與折不同，古代中國人認為人的天年為120歲，沒過一半的，60歲為夭；12年為一折，活到72歲就是6折。”小峰一邊繼續看著iPad一邊問沈菲：“你現在對你16到18歲時的那些想法又怎麽想呢？”
沈菲沒有回答而是說：“中國古代對人的壽限估計得還挺準確啊。”
但小峰這時又發現一則令人吃驚的新聞。他念了出來：
“廣州海軍醫院泌尿科調查發現，受調查男性每月超過一次以上的性生活頻率保持到平均43.9歲，到了平均47.7歲，男人的性生活頻率便低於每月一次了；到平均55.9歲，則一年平均連一次性生活都不到，即性生活基本停止。通過對4萬餘例的門診資料研究發現，吸煙已經逐漸成為誘發男性性功能障礙的一個主要因素。調查發現每天吸煙超過一包的男人，患陽痿(ED)的幾率比不吸煙的男人高出近40%。16歲到59歲的患者，男性性功能障礙中吸煙者占最大比率。”
沈菲聽小峰念完，評論說：這個研究可真混亂啊。這是什麽研究啊。然後又說，也可能是記者寫的太混亂。但小峰卻覺得這是一則相當令人傷感的消息。
那一段時間，他戒煙了，天天去健身房。但幾天後，又開始吸煙；三周後，沒去健身房，歇了一周，然後，每周去兩次健身房；一個半月之後，就再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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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小峰給Tram打過幾次電話，因為想她。後來，Tram很快就離開美國回到澳洲，兩人的聯係從此中斷。在Tram走後，小峰曾開車來到她過去住的地方，把車停在離房子遠遠的路上，打開車窗，熄了火，然後點起一隻煙，坐在車裏吸，一直看著那棟房子。小區裏沒有人，連風也沒有，那棟房子始終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動。那段時間小峰經常做夢夢到Tram。後來他都怕了，因為醒後太傷感。有時他想放棄Tram或許是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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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這一年的年底，小峰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40歲了。那是一種可怕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