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暗箭:晁蓋之死 by 嶽峙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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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箭:晁蓋之死——追查晁蓋之死的前因後果,還原山寨版的宮廷政變

樓主嶽峙OK

 

 

有人喜歡瞻仰光燦燦的幻象,
  有人喜歡窺視血淋淋的真相。
  而我隻能從落滿灰塵的一地破碎,
  拚湊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印象。

  ——代序


  第一章:史文恭的雕翎箭

  梁山自從晁蓋喪命後,又有盧俊義、關勝等好漢入夥,聲勢空前。加上宋江經營有方布置妥當,一百單八將按石碣排名,各守其位各盡其能,山寨好生興旺。

  這日,負責梁山南山酒店的朱貴帶來了一人,自稱要晁蓋故人,要拜祭晁蓋靈位,朱貴把他引上忠義堂後的東房,拜見梁山泊主宋江。
  “再下馮駿,本事青州人氏。當年落魄,多虧晁天王救助,後來流落延安府,做了個都頭。早日聽聞晁天王在曾頭市遇難,現在在下有事回鄉,順路來拜祭晁天王的英靈。”馮駿入了東房,向幾個頭領作了個揖。
  東房平時隻有宋江、軍師吳用,以及守護中軍的頭領小溫侯呂方和賽仁貴郭盛。
  宋江請馮駿坐下,道:“如此說來馮都頭也是故人了。千裏而來,可謂重情重義,令我等好生感動。”
  馮駿道:“哪裏。可容在下先拜祭一下晁天王。”
  宋江點了點頭道:“你隨我來。”領著馮駿去了正廳,吳用、呂方、郭盛也都陪著過去。
  到了正廳,宋江指著晁蓋的靈位道:“晁頭領是山寨肇造之人,是馮都頭的恩人,也是我宋公明的恩人。這就是晁天王的靈位。”
  馮駿抬頭看,隻見桌案上的牌位寫著“梁山泊主晁蓋之靈位”。他麵容肅整,跪在靈前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呂方遞過去三炷香,馮駿接過香又拜了三拜,上前插了香。他見靈台上擺著一支箭,問道:“這可是射死晁天王的箭?”
  吳用答道:“正是。”
  馮駿道:“可否取下一下。”
  眾人看宋江,宋江對呂方一揮手說:“取下。”
  馮駿接了呂方遞過的箭,仔細端詳。弓箭行當有“弓好做,箭難造”的說法,而這顯然是一支絕對的箭中上品,硬挺筆直的樺木箭杆,三片略帶金色的雕翎箭羽,閃著寒光的精鋼箭鏃。而箭杆上分明寫著“史文恭”三個暗金行體小字。馮駿道:“果然是史文恭的雕翎箭。”
  吳用道:“曾頭市曾家一門老小盡被斬殺,射死晁天王的史文恭被生擒後剖腹剜心,血祭了晁天王,也算是大仇得報。”
  馮駿道:“我在延安府時,曾見過史文恭,不料落得這個下場。”
  宋江和吳用對視了一眼,宋江道:“馮都頭不言千裏到我山寨,雖然梁山寒微,我也讓人準備了幾杯薄酒,權當為馮都頭接風。”
  馮駿作揖道:“有勞宋寨主了。”
驛館在山上東邊的一片緩坡上,梁山頭領們經常在此飲酒。五人在一間頗精致的裏間坐下,席間宋江道:“馮都頭可在山寨逗留幾日,看看山景。”
馮駿拱手道:“在下也久仰山寨威名。”
宋江道:“明日可讓呂方帶馮都頭到處看一看。”
馮駿道:“那就有勞呂頭領了。”
呂方嘿嘿一笑道:“馮都頭何必客氣。”五人飲了會酒,吃了寫飯,宋江囑咐馮駿早些歇息,和吳用回去。
呂方和郭盛早讓打雜的嘍囉收拾好一個寬敞的房間,呂方對客舍的一個嘍囉說:“這是馮都頭,宋公明哥哥的貴客,你們好生伺候。”嘍囉答應一聲。呂方對馮駿道:“馮都頭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再過來。”
馮駿送走二人,轉身回了屋,見那個嘍囉已經端了一盆熱水,站在他房間門口,就笑道:“進來吧。”
嘍囉把水放在馮駿床前,要伺候馮駿洗腳,馮駿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來。”
那嘍囉卻笑道:“你不認識我啦馮大哥,我是趙寶。”
馮駿仔細一看,又驚又喜:“趙寶,是你?東溪村一別,有十幾年了,想不到在這裏見麵。”

原來當初馮駿落魄,投奔晁蓋,在晁蓋家中待了多日,和晁蓋的莊客多有熟識,這趙寶正是晁蓋的一名莊客。馮駿見趙寶而思晁蓋,歎聲道:“可惜再也見不到晁天王了。”
他這一說,卻勾起趙寶的心緒,趙寶忍不住抽泣起來。馮駿反安慰道:“你也莫要太傷心,你好生在梁山建功立業,就算是告慰晁天王的在天之靈。”
趙寶苦笑一聲,道:“我天天在這裏端茶倒水,說起來真是羞煞人。”
馮駿心中一動,想起這趙寶原來在東溪村時是晁蓋的伴當,頗受信賴,如今在梁山竟幹些雜役,便問道:“那你為何為安置在這裏?”
趙寶道:“我們當時跟著林衝從曾頭市撤回,人馬折了大半,這是梁山頭一次損兵折將,我們也被其他弟兄看不起,都被安排幹些雜役。我還是多虧劉唐,讓我在這裏當差,倒也清閑。”
馮駿沉吟片刻,道:“對了,你先坐下,晁天王是怎麽遇難的,你詳細說我聽聽。”
趙寶猶豫了一下,道:“我先出去交代一下事情。”
趙寶出去不多時便進來,給馮駿講起那個他永遠不願再回想的晚上:

 

“晁天王那天點兵之後,宋寨主、軍師他們把我們送下山。從梁山到曾頭市有四百多裏路程,晁天王一路催促急行,這樣我們第三天就到了,在曾頭市南麵安紮了營盤。
“第四天晁天王說先觀察一下地形,曾家老四曾魁帶著人馬過來,林衝第一個衝上前。曾魁那是林衝的對手,戰不多時,就撤了回去。
“第五天,晁天王領著我們去村口叫陣,雙方從早晨廝殺到中午,都損失了不少人馬。曾家開始慢慢向村子裏撤,林衝、呼延灼他們都說曾頭市陣型未亂,村子地形我們不熟,莫要中了埋伏,勸晁天王收兵。晁天王見兄弟們損傷不少,就下令撤了回來。
“第 六天到第八天,一連三天,我們天天叫陣,曾頭市不出一人。林衝吩咐嚴加防範,說提防他們偷襲。到了第九天,兩個賊禿說是曾頭市東邊法華寺的和尚,經 常被曾家五虎欺辱,知道曾家虛實,能帶我們去偷襲,晁天王當時大喜。其實不少頭領都覺得兩個賊禿來路不明,可是不敢勸,最後隻有林衝說要提防有詐,可是晁 天王心意已決,林衝又說由他帶兵偷襲,晁天王當時求勝心切,要自己帶兵。
“到了晚上,晁頭領帶著十個頭領和一半嘍囉,跟著那兩個賊禿潛到法華 寺。那賊禿說曾頭市的北寨是大營,三更時分趁他們睡了再下手最好。當晚曾頭市更次敲得不明,那賊禿帶我們往北走,半路上一閃就不見了,呼延灼以前是軍官, 覺得不妙,立刻叫撤兵。可剛要後撤,四周一下全是火把,鼓聲一片,我們的人馬當時就亂作一團。
“大家匆忙沿著原路回,沒走多遠,一群人馬衝出來截住我們,一通亂箭,晁天王麵上中了一箭,落了馬。劉唐和白勝把晁天王扶上馬,我當時也在旁邊,我們拚了命掩護著殺了出去。到了村口,林衝帶著人馬過來接應,我們這才護著晁天王回了營。
“我 在帳內伺候,看晁天王被拔了箭貼了金槍藥,可是麵色灰暗,臉頰腫了老高,他們都說是中了毒箭。林衝吩咐劉唐、阮家兄弟、白勝、杜遷、宋萬駕著馬車護 送晁天王回山寨,我也隨著回山了。等到了山寨之後,晁天王已經奄奄一息。當時神醫安道全還沒上山,大家都束手無策,回山第二天晁天王就歸了天。”

 

趙寶講述完,已經滿麵淚水,神色激動不能自已,馮駿卻很震驚地問道:“晁天王中的是毒箭?”

“對。”
馮駿喃喃道:“毒箭?史文恭居然用的是毒箭。”
沉默了一會,馮駿又問道:“晁天王中的箭就是現在靈台上擺放的那支嗎?”
“對。”趙寶非常肯定。
“不會被更換?”
趙寶道:“這支箭拔出時,林衝讓我保管好,我對這支箭記得很清楚。”
馮駿想了想,問:“晁天王中箭的時候你在哪裏?在晁天王的周圍嗎?”
“對,我當時就在他旁邊。”
“那攔截你們那夥人距你多遠?”
趙寶一是不知如何表達,想了想站在窗戶邊指著外麵,道“有到那棵大樹那麽遠。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
馮駿過去看了一眼,道:“這麽個距離足有八十步了,不是箭術高手豈能射中麵頰?”
馮駿在屋裏踱著步,忽然停住,又問道:“晁天王都帶了哪些頭領下山?你還記得都是誰嗎?”
“當然記得,有林衝、呼延灼、徐寧、穆弘、劉唐、張撗、阮家三兄弟、楊雄、石秀、孫立、黃信、杜遷、宋萬、燕順、鄧飛、歐鵬、楊林、白勝。”
這些人馮駿有的聽說過,有的沒有聽說過,他沉吟道:“林衝、呼延灼、孫立我是如雷貫耳,徐寧我知道是禁軍金槍班的有名教頭,我也有所耳聞。其他人本領如何?”
趙寶道:“石秀和燕順倒是勇猛,劉唐、阮家兄弟、白勝都是當初和晁天王一起上的山。劉唐有些本領,多虧他護了晁天王衝了出去。阮家兄弟水中是好漢,拳腳功夫我看一般。那個白勝更是白搭。”
馮駿道:“當初跟晁頭領一起上梁山的還有誰?”
趙寶道:“軍師、公孫道長、劉唐、阮家兄弟、白勝他們。”
馮駿道:“聽說軍事吳用智謀過人,為什麽沒有同去呢?”
趙寶撓了撓頭道:“很多事情我哪裏知道,你可以去問一下劉唐。”
“赤發鬼劉唐?”
趙寶點頭道:“對,晁天王生前最信賴劉唐,他為人也最仗義,現在和九紋龍史進把守山寨的東關。”
馮駿喃喃道:“好,那我明天去拜訪一下劉唐”。

 

第二章、赤發鬼劉唐

第二天天色微明,馮駿便一躍而起,趙寶幫他指了一下方向又叮囑了一番,馮駿就朝東關走去。未走多遠,就見一隊巡邏的嘍囉,為首一人喝道:“口令?”
馮駿道:“在下昨日上山拜見宋寨主。因我和劉唐是故人,今天起得早,正好走來看看他。”
那人打量他一眼,對一個嘍囉說:“你帶他去見劉頭領。”說罷繼續帶隊巡邏而去。
那個嘍囉引著馮駿走了一會,一路上不斷有崗哨和巡邏,馮駿暗暗讚歎。到了一座堅實而粗陋的箭樓前,嘍囉道:“怎麽稱呼,我好去通報一聲。”
馮駿報了姓名,小嘍囉便進去通報。
未幾時,那個小嘍囉引著一個大漢出來。那大漢鬢邊一搭朱砂記,上麵是黑黃的毛不是是須是發,——此人便是赤發鬼劉唐了。劉唐拱手道:“昨日聽聞幾個頭領說了,沒想到馮都頭到我的營盤來。”把馮駿領進營中。
劉唐道:“這個關口是我和九紋龍史進把守,史兄弟一早就出去了。這裏簡陋,唐製使請坐吧。”
馮駿見他豪爽,當下也生了好感,道:“在下不多廢話,隻因晁天王是我恩人,因此來拜祭一下。昨晚聽趙寶說劉頭領一直追隨晁天王,因此過來問些那晚曾頭市的事情。”
劉唐神色激動,道:“都怪我們無能,讓晁天王丟了性命。”
馮駿道:“趙寶說晁天王中的是毒箭,可是這個史文恭我在延安府打過交道,是個頗重名譽的人,一般雞鳴狗盜之徒也不願在毒箭上留名,他怎麽會在刻了自己名字的箭上塗毒呢?”
劉唐一怔,道:“馮都頭的意思是說這不是史文恭的箭?”
“不,這確實是史文恭的箭。“馮駿非常肯定,”那天晚上史文恭沒有再傷其他人嗎?“
劉唐不假思索道:“我們當時沒有碰到史文恭。當時曾頭市帶兵的是曾家老四曾魁。”
馮駿沉吟道:“這就好生奇怪了,史文恭已經射中了晁天王,以他的能耐,為何不出手攔住你們呢?”
劉唐撓了撓頭。
馮駿又道:“史文恭不在場,箭從何處射來?難道就完全憑著一支箭就斷定凶手就是史文恭?你們當時偷襲曾頭市的將領無人懷疑嗎?”
劉唐滿麵羞愧,道:“山寨當時出去無不大獲全勝。我們出去打了敗仗,還丟了晁頭領的性命,誰敢說話?當時宋公明哥哥說,晁天王臨終時的遺囑是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他為梁山泊主。這是當時山寨第一等事務,誰能有異議?”
馮駿點頭道:“後來盧俊義捉了史文恭,史文恭可有說辭?”
劉唐道:“第二次打曾頭市我卻沒去。是宋公明哥哥帶人馬蕩平了曾頭市,滅了曾家滿門。盧俊義和燕青捉住了史文恭。我們齊到忠義堂,史文恭被五花大綁,一言未發。宋公明哥哥讓蕭讓讀祭文,讓呂方上去把史文恭剖腹剜心。說起來史文恭也不算窩囊,死前竟未哼一聲。”

 

馮駿不置可否,又道:“我知道吳用軍師也是和你們一起劫了生辰綱才上的梁山,打曾頭市為何晁頭領不帶吳用去呢?”
劉唐麵色尷尬,道:“這事確有不少曲折。宋公明哥哥上了山後,吳軍師多和宋公明哥哥來往,兩個有招安的想法。因為這事,晁蓋對他不滿。當時晁天王點了將,我當時看他也在瞧軍師,軍師並未請纓,也就罷了。”
馮駿暗覺山寨複雜,問道:“晁天王和山寨的一些頭領關係不睦?”
劉 唐歎了口氣,說道:“山寨有強盜、逃犯、軍官,種種緣由入夥,以前是仇家的也不少。當時我們劫的生辰綱,就是青麵獸楊誌護送的,我們現在見了麵還有幾 分尷尬。當時楊雄石秀上山,因為同伴時遷打著梁山的旗號偷雞吃被祝家莊的人捉了,晁天王覺得丟了山寨的臉麵,還要殺了他們,宋公明哥哥求情才免了。以後宋 公明哥哥收納了不少軍官,多次說過在山寨隻是權宜之計,日後早晚招安,這讓晁天王很不高興。”
馮駿心中盤算,沉思多時,搖了搖頭道:“曾頭市已經被平,一年多前的事情了不可知了。”
劉唐目光炯炯,道:“曾頭市還有一人。”
“誰?”
“險道神鬱保四。”

 

當時的梁山可謂威震天下,馮駿來山寨之前聽說過梁山不少頭領的事情,卻不曾聽聞鬱保四的大名,就問到:“鬱保四是什麽人?”
劉 唐道:“他本是 青州地麵上的強盜,當年曾頭市招兵買馬,鬱保四常常劫持馬匹,賣給曾頭市。有一次他竟劫我們山寨的馬匹,這小子也知道大事不妙,就投奔到曾頭市。宋公明哥 哥帶兵攻打曾頭市,軍師要他們交出鬱保四,曾頭市就把他交了出來。聽說軍師策反了他,讓他重回曾頭市做了奸細,為蕩平曾頭市也算立了一功,現在山寨做了頭 領。他本領倒也稀鬆平常,但是長得高,就讓他舉中軍大旗。”
這時,一個嘍囉進來報:“呂頭領拜訪。”
馮駿和劉唐相視一眼,劉唐對嘍囉道:“快請。”
“這件事有些不清不楚,我想打探明白。”馮駿看著劉唐。
“一會到演武場我們再說。”
此時小溫侯呂方已經進來,笑道:“馮都頭可讓我好找啊。”
馮駿和劉唐忙站起來,馮駿道:“早上起得早,就隨意走走。”
呂方正色道:“山寨地形複雜,又有暗弩機關。如今山寨法令森嚴,一旦誤闖,不說在下受罰,也怕誤了馮都頭的性命啊。”
劉唐座次雖高於呂方,但深知呂方乃宋江心腹,便附聲道:“呂頭領所言極是。馮都頭須得多加當心。”
馮駿哈哈一笑,道:“在下以後多多留意便是。剛才聽唐頭領談論槍棒,受益不淺。呂頭領,咱們走吧。”
二人別了劉唐,走出來,馮駿問道:“山寨可有習武地方?”
呂方誤以為他喜歡武藝,就信了和劉唐在談論槍棒的話,說道:“山寨有演武場,嘍囉輪番訓練,山寨頭領也一起較量槍棒弓馬。我們去看看?”
馮駿道:“好,正合我意。”

 

呂方帶馮駿去演武場,一路見嘍囉兵巡視毫無懈怠,讚道:“山寨地勢險峻,布置得法,真是固若金湯。足見宋寨主是個大有丘壑的人物。”
呂方應聲道:“正是正是。“
馮駿跟在呂方的後麵,馮駿聽到前麵時而喊聲如雷,時而聲息全無,呂方頗為自豪,道:“前方便是山寨的演武場。“
演武場離東關不太遠,在梁山東北處,一大片開闊的平地。馮駿望見上萬名嘍囉分成八支隊伍,時聚時合,時進時退,馮駿不懂陣法,隻覺煞是好看。
呂方見馮駿看得眼直,介紹道:“四關四寨輪流每日到演武場練習,旁邊是個小校場,山寨頭領當天沒差事就到這裏切磋武藝。”
馮駿順著呂方指的方向,見有三四十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成對比武,或單獨練習,隻覺個個身手不凡,暗想:“難怪梁山戰無不勝,確實人才濟濟。”他忽然看小校場一側有四人在比試箭法,心中一動,對呂方道:“我們過去看看。“
走到近前,那四人見呂方帶著陌生人,都微笑致意,呂方介紹道:“這是馮都頭,前來山寨拜祭晁天王。“又介紹那四人卻是美髯公朱仝、青麵獸楊誌、病尉遲孫立、百勝將韓滔,馮駿都有耳聞。
馮駿剛才遠遠見四人射箭,估摸箭靶約有百步,而四人都射中紅心,讚道:“梁山果然藏龍臥虎,四位真是神箭。”
朱仝一笑道:“這些手段算什麽,梁山之上敢稱神箭的隻有一個人。”
馮駿忽然想起,道:“是小李廣花榮。”
眾人都笑道:“正是。”
又閑聊幾句,馮駿把眼觀瞧,見劉唐也在校場上,正和一個身材奇高的人比試。那人雖然高大,卻不甚靈活,不過幾個回合,被劉唐一個攔腰抱摔,結結實實倒在了地上。
馮駿暗想:“相必此人就是險道神鬱保四。“
這時幾個嘍囉抬來兩大桶酒,原來雖然已到金秋,但上半晌天氣頗熱,因此備些淡酒好解渴。嘍囉在石台上放著好多碗,用瓢向碗裏舀酒,眾人紛紛過去取酒。馮駿見劉唐也過去,便也湊上前,低聲對劉唐說:“過一個時辰,你帶上他到我住的客舍去。”
劉唐一怔,隨即明白,也壓聲道:“這小子狼心兔子膽,我盡力吧。”
馮駿點頭,他走出去飲了酒,尋見呂方,道:“呂頭領,我想先回驛館休息一下。“
呂方道:“好,我送你回去。”
馮駿道:“不勞呂頭領了,在下自己回去吧。”
呂方很認真地說道:“你莫小瞧了山寨,你一個生麵孔,不曉得口令,哪裏回得去?”
馮駿隻好便跟著呂方回去。

 

到了驛館,趙寶走過來道:“馮都頭還沒用飯吧?”

馮駿道:“正是,有勞幫我弄些吃的。”見呂方坦然坐在桌旁飲茶,知他不走。
不多時,趙寶端了幾個饅頭,一盤牛肉,馮駿道一聲“正好”,一陣風卷殘雲,吃個幹幹淨淨。拍著肚子笑道:“好飽。昨晚睡得不熟,我且回房睡上一會。呂兄自便吧。”
呂方道:“好說好說。”
馮駿回了房間,從窗戶看,見不時有人進出,隻是不見呂方,暗暗皺眉,思量一會,便開門正見趙寶,他招手示意趙寶進來。
“我想把晁天王之死的前因後果搞明白,你得幫我。”馮駿對趙寶開門見山。
趙寶沒有完全明白馮駿的意思,撓了撓頭問道:“前因後果?”
“對,我跟劉唐聊了,這事有疑點。”
“真的?”
馮駿點了點頭,向趙寶說了跟劉唐的計劃——從鬱保四誘到驛館,然後旁敲側擊打探消息,可是前提是呂方不能在場。
馮駿問:“你能把他引開嗎?要是不能,隻好用這個方法了。”馮駿向趙寶說出自己的辦法。
趙寶聽了很緊張地搓了搓手,道:“被發現可就麻煩了。”
馮駿道:“我在山寨不能長期待下去,如果沒有疑點明天就走,權當開個玩笑。如果真有疑點,那麽……”
“好,好吧。”

 

第三章:大風起

趙寶出去一會又進來,端著了一大壺酒,馮駿從懷裏取出一小瓶藥遞給趙寶,道:“你去請呂方過來。”趙寶兩人一退下,馮駿從懷裏去除一包藥,往酒裏倒了,把酒壺搖了搖,從容坐下。
片刻功夫呂方就進來,問:“馮都頭怎不歇息?”
馮駿道:“翻來覆去睡不著,問嘍囉說呂兄還沒走,不如我們喝酒聊聊拳腳功夫。”說著把酒倒上。
呂方做事精細,拳腳功夫卻是一般,哪肯獻醜,便道:“馮都頭想比功夫了得。”
馮駿給呂方和自己杯子都倒了酒,說聲請,一飲而盡,道:“哪裏,在下不過粗通罷了。”
馮駿邊勸呂方喝酒,邊高談闊論,一連喝了七八杯快酒,知道迷藥開始發作,就站了起來道:“拳腳要害全在一個快字。”邊說邊打,馮駿振作精神好讓自己不暈倒,呂方不明就裏,開始還笑他輕狂,可自家漸漸頭暈眼花,不覺仰倒在椅子上麵。
馮駿一見他暈倒,自己也已經是手腳酥麻,他跌跌撞撞到了門前,拍了一下房門。趙寶一直守在門口附近,聽到拍門聲,推開進去,卻見呂方仰倒在椅子上,而馮駿扶著牆,雙眼迷離,臉上帶著怪怪的笑,卻慢慢軟倒在地上。
趙寶知道計謀得逞,忙關上門,把趙寶剛給他的小瓶中倒出兩粒藥丸,放在杯子裏用熱水化開,灌進馮駿的嘴裏。過不多時,馮駿睜開眼,趙寶扶他坐到椅子上,問:“沒事吧?”
馮駿神誌已經漸漸清醒,揉了揉太陽穴,搖頭道:“沒事。”他忽然明白趙寶的意思,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趙寶他把呂方背起來,放倒在裏麵臥室的床上,又把滿桌狼藉收拾好,這才出去。
過不多時,馮駿聽到有人說話:“馮都頭在哪裏歇息?”
馮駿聽出是劉唐的聲音,又驚又喜,推開門,隻見劉唐在前,鬱保四在後,馮駿暗想:“劉唐精幹。”

把兩人讓進屋裏,馮駿招呼趙寶再打一壺酒。
劉唐對馮駿介紹道:“這兄弟叫鬱保四,江湖人稱險道神,最是機靈。”
又介紹馮駿道:“這位馮都頭跟宋公明哥哥有舊,以前又是延安府都頭,來山寨我們以後還得多多仰仗。”
原來劉唐剛才騙鬱保四說馮駿如何有本領,又和宋江有舊,投奔梁山必得重用,也想多找些兄弟結交,請他喝酒結交。那鬱保四在梁山可謂舉目無親,本領尋常排名又低,平時連劉唐他都攀附不上,劉唐找他飲酒,焉能不來。
馮駿何等機靈,明白了劉唐的用意,故意拿大,坐了上首,劉唐坐了下首,鬱保四打橫坐了。趙寶端上了酒,馮駿揮揮手道:“我們自己來”。趙寶便退了出去。
鬱保四拿酒壺給他們倒了酒。劉唐繼續說:“馮都頭可是威震延安府的一條好漢。”
鬱保四奉承道:“兄弟也是久仰馮都頭的大名。”
馮駿歎了口氣,憤憤不平道:“我在延安府,史文恭不過是個鏢局的鏢師,有事情時多仰仗我。沒想到他居然射死晁天王,早知這樣,在延安府我就找事結果了他。”
鬱保四附和道:“史文恭最後還不是落得被剖腹剜心,沒個下場。”
劉唐道:“這位鬱兄弟在曾頭市待過,也頗熟悉史文恭。”
馮駿道:“史文恭射死晁天王,可曾四處吹噓過?”
鬱保四不想自己和曾頭市扯上關係,又要顯得自己多能,道:“我那時還沒動曾頭市。後來曾頭市聽說晁天王被射死,幾個莊客都爭功,最後也沒分辨出,伏擊的莊客都得了封賞。”
馮駿和劉唐心中都是一沉,馮駿略頓了一下,道:“史文恭不認賬?”
“對。當時大家都不知道是他射的。”
馮駿又問道:“曾頭市還有誰箭法好?”
鬱保四道:“曾家五虎雖都練習射箭,但唯有老五曾升箭術最精。”
“那晁天王該不會是曾升射的吧?”
鬱保四搖了搖頭道:“這曾升是老五,最年少,那次聽說和他老父同在中營。”
劉唐忽然想起來,道:“曾頭市不是還有個副教師蘇定嗎?”
鬱保四哈哈笑道:“這蘇定有萬夫不當之勇,卻不善射,箭法還不如我。”
馮駿道:“這些事你可對宋公明哥哥說了?”
鬱保四猛覺自己失言,趕緊開脫道:“我隻是胡亂聽說,哪裏值得信。那史文恭必是射死晁天王又怕得罪梁山不敢承認。”
馮駿和劉唐交換了眼色,又張羅著喝酒,用話來引鬱保四,鬱保四卻似受驚的魚再也不肯上鉤了。
馮駿料定鬱保四不肯多說,就說:“今天能結識鬱兄弟,真是開心。劉唐,你要多介紹兄弟給我認識,朋友多了幫手才多。”
劉唐道:“好說,好說。我還有事,就先回東關。”說著就站了起來,鬱保四也忙跟著起了身。
馮駿把兩人送出門,朝劉唐使了個眼色,劉唐會意。出了驛館,劉唐囑咐道:“今日的事千萬莫要退旁人說。”
“明白明白。”鬱保四忙說道。
兩人中途分開各回營寨,劉唐卻折了身,又回到驛館。

 

 

劉唐推開門,見趙寶也在,倒吃了一驚。馮駿坐在椅子上,見劉唐進來,示意他關門,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說:“此事果然大有文章。偷襲遭伏擊,史文恭並不在場。曾頭市射死晁天王,史文恭也沒有承認。可是最後僅僅憑著一支箭就說凶手是史文恭。”
劉唐望著馮駿的麵孔,眼前卻是白茫茫一片。
馮駿繼續說道:“凶手會是誰呢?會不會就是梁山中與晁天王有過節的人呢?”
劉唐猛地一驚,道:“莫非是那些想招安的人?”
“對。”趙寶咬牙切齒,“肯定是那些人看晁天王擋了他們的路。”
馮駿看趙寶滿臉激憤,道:“我這隻是猜測。我想既然曾頭市的兩位箭術高手史文恭和曾升不在場,那麽梁山的人也有嫌疑。”
劉唐猛地醒悟道:“當時晁天王帶十個頭領劫寨,林教頭等十個頭領在村口接應,會不會是他們中有人這麽幹?”
馮駿問:“接應的人都有誰?”
劉唐邊回憶邊說:“除了林教頭,還有金槍手徐寧、沒遮攔穆弘、船火兒張撗、病關索楊雄、拚命三郎石秀、病尉遲孫立、鎮三山黃信、火眼狻猊鄧飛、錦豹子楊林。”
馮駿問:“誰和晁天王有過節?”
“要說過節,當然是楊雄、石秀,可是據我所知這兩人不通箭術。”
馮駿繼續問道:“那這些人中誰的箭法最好呢?”
“要起箭術,不得不服那些軍官。看徐寧、孫立平時在演武場練習,箭射得很準。其他幾個拳腳槍棒功夫還使得,箭術卻不見得好。”
馮駿道:“徐寧和孫立與晁天王可有過節?”
劉唐道:“這兩個人都好生本分,因此晁天王才點了他們下山。隻是當時孫立投奔梁山時,利用和祝家莊的教師欒廷玉是同門師兄弟,打入祝家莊做了內應。當時晁天王私下對宋公明哥哥說孫立此人好不仗義,莫要重用他,因此孫立雖有本領卻一直不得重用。”
馮駿忽然問:“林衝箭術如何?”
劉唐有些不悅,道:“林教頭刀槍棍棒無不精通,唯獨不善射箭。再者他與晁天王交情匪淺,打曾頭市最為費心費力。”
馮駿沉思道:“林衝此人,我也多曾聽聞。找出射死晁天王的凶手,怕是需要多依仗此人了。”
劉唐道:“正是。林教頭平時駐紮西旱寨。”
馮駿沉思道:“如何能與林衝一談呢?我在山寨,畢竟行動不便。你去問問他,當時他們在村口接應時,各頭領如何分布的?可有人單獨行動了?尤其是孫立和徐寧。”
劉唐點了點頭。馮駿又問道:“今天口令是什麽?”
劉唐解釋道:“山寨每天都更換口令,今天口令是大風起。”
劉唐見已經過了晌午,告辭出了客舍,趙寶也出去了。馮駿關上門,把呂方從裏屋背了出來,放在椅子上,自己把酒壺撥倒,弄得滿桌狼藉。又重新化了解藥給呂方喂了一點,把剩下的潑了,然後自己趴在桌上睡了起來,隻等呂方醒來,好說是兩人一起喝醉。

 

且說劉唐回了東關,九紋龍史進正在營門口,見劉唐來了,問:“哥哥哪裏去了?”
  劉唐和史進年齡相仿,都是豪爽漢子,頗為投緣,但劉唐知道此事重大,不便透露,便應付道:“找阮家兄弟去了。”
  嘍囉端了飯菜,兩人並不飲酒,吃得很快,劉唐起來擦了擦嘴說:“我去找林教頭有事。”便匆匆去了西旱寨。

  林衝駐守的西旱寨是梁山的四大旱寨之一,軍馬齊整,規模氣象不是劉唐的東關可比。劉唐和林衝最為熟絡,往日不必通報就直接進去,今日卻對當值的嘍囉說:“你且進去對林教頭說,劉唐在此,有事出來商議。”
  嘍囉覺見他麵色不善,忙答應一聲進去通報,卻見林衝正在和曹正聊天。這曹正是林衝在東京時收的徒弟,練武天資不高,人卻非常精明,因為是屠戶出身,人稱操刀鬼,現在梁山負責屠宰牲口。
  林衝聽嘍囉說了,心知劉唐必然有事,正沉吟,曹正乖覺,笑道:“師傅先出去看看,我在這裏等一會。”
  林衝點了點頭,道聲“稍歇”,直奔寨門,見劉唐一人站在山崖上一塊巨石上,山口風大,吹的劉唐衣衫獵獵。
  林衝也跳到巨石上,問:“劉唐,什麽事?”
  劉唐卻望著山下,道:“我忽然想起當時我們跟著晁天王一起劫了生辰綱,來投梁山,王倫不接納。當時若不是哥哥仗義,火並了王倫,我們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林衝聽他重談舊事,知道必有緣由,道:“兄弟莫這麽說,當初我也是不堪受王倫的氣,才出的手。事後想想王倫畢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也讓我頗為後悔。可是當時不殺他,我等都無處容身。”
  劉唐道:“我們都是刀尖舔血的人,做事難免尅毒。哥哥火並了王倫,你說有沒有兄弟暗害晁天王呢?”
  林衝腦子嗡地一下,一時須發皆豎,逼視劉唐道:“你失心瘋了嗎?晁天王被史文恭射死已經一年多了。”
  “不,”劉唐麵目猙獰,惡狠狠道,“晁天王不是史文恭射死的,那晚伏擊我們的人中根本沒有史文恭。今天鬱保四也說了,當時曾頭市的人都不知道是誰射死晁天王的。”

 

 

一陣涼風吹過,林衝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努力使自己頭腦清醒下來,問劉唐:“兄弟,你問什麽忽然想起這件事情呢?”
  劉唐憤慨地說:“這一年多,曾頭市被伏那一夜我不願想,也不敢想。今天馮駿說他在延安府和史文恭認識。史文恭為人心狠,卻也心傲,怎麽會用刻了名字的箭塗毒呢?今天我們做局誘騙鬱保四,鬱保四也說史文恭在曾頭市根本沒說自己射了晁天王。可是鬱保四不敢多說。”
  林衝一時無語,半晌,才似透過一口氣,問劉唐:“你想怎麽辦?你要重新追查這件事情嗎?”
  劉唐道:“是,我拚了命也要揪出凶手。今天我想問問哥哥,那天晚上,你們接應的幾個頭領如何分布?”
  林衝望著遠方,像是在回想一件遠在百年近在昨天的事情:“當時我都覺得事情可能有詐,就把人馬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楊雄石秀帶著五百人駐守營盤,我和其他頭領帶著兩千人在村口接應。我和徐寧、孫立、黃信在一起,穆弘和張撗在左翼,鄧飛和楊林在右翼。”
  劉唐緊問道:“徐寧、孫立、黃信中間可曾長時間離開?”
  林衝斷然說道:“他們三人都有行軍經驗,武藝又好,我們四人一直在商議,並無人長時間離開。”
  劉唐既失望又覺得一陣輕鬆,問到:“楊雄、石秀留在營裏,哥哥卻無法掌握他兩人行蹤。”
  林衝道:“我正是怕他們二人是對晁天王心有恨意,到時候不肯拚死向前,才讓他們主守營盤。不過楊雄心機不深,石秀精明狠辣卻是條爽直漢子,怎會做此卑鄙不堪之事。”
  此刻的劉唐已經不願相信人品了,隻說道:“我平素並不見二人射箭。”
  “正是,楊雄粗通箭術,石秀根本沒有練習射箭。”
  劉唐的情緒也慢慢冷靜下來,他有些疲憊地坐在石頭上,半晌才道:“難道另有人?”
  林衝望著劉唐,也是心緒複雜,道:“曾頭市已經被血洗,就算不是史文恭,凶手怕也是死了。若懷疑梁山兄弟,除非有鐵證,否則兄弟怕是自身難以保全?”
  劉唐猛地站了起來,嗆聲道:“我不怕保全不保全。我不過是個潑皮,沒什麽好怕的。其實我們都很清楚,當時晁天王帶兵下山,多少人盼著他不能回山。這件事我絕不會放棄的。”
  劉唐說罷,從石頭上一躍而下。林衝怕他衝動,也跳了下來,揪住他,道:“你想幹什麽?”
  劉唐畢竟不是當初的莽撞少年,他見林衝著急,反笑了,道:“哥哥放心,我不會愣幹的,我回去再想想。”
  林衝見他冷靜了,就放了手,安慰道:“兄弟,莽撞不得。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事事須得慎重。有什麽消息,我們再商議。”
  林衝目送劉唐走遠,回了房屋,曹正問道:“這個劉唐,又犯了什麽邪性?”
  林衝深知曹正頗有心計做事周全,便把適才劉唐的話對他說了。曹正聽了思忖了一會,道:“我看師傅不如讓他去查一下。”
  林衝搖了搖頭道:“劉唐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曹正道:“他們現在好不張狂,連師父都不放在眼裏。何不讓劉唐和那個馮駿查查,也叫他們知道一下厲害,早晚他們必得借助師傅。”

 
 
 
樓主嶽峙OK 時間:2013-11-11 11:22:34
 
 
  第四章:劉唐夜奔
  卻說呂方,過了多時才醒了過來,見馮駿還趴在桌上,定了定神,頭腦僵硬。他推了推馮駿,馮駿困乏地睜不開眼睛,表情呆滯,道:“呂兄且請飲酒。”
  呂方看窗外,已是過午,心中一驚,掙紮站起來,道:“馮都頭再莫要出去,我先回趟東房。”說罷就出了客房。
  呂方一路跌跌撞撞,頭腦卻逐漸清晰。他飲了七八杯酒,無論如何不至於醉到此時,更不會至今手腳還有幾分麻木,分明是中了迷藥。
  他到了東房,郭盛不在,宋江和吳用正在商議什麽,見他進來,兩人收了話,宋江沉聲道:“賢弟,馮都頭在客舍歇息嗎?”
  “是。”
  宋江又問:“今天都到哪裏去了?”
   呂方久隨宋江,其什麽表情什麽語氣無不了然,聽他話語厲害,恭敬回答道:“今天一大早,馮駿獨自悄沒聲去東關找劉唐。我去了後,他就和我到演武場看兵卒 操練。然後回了客舍,他誘我飲酒,我不知怎麽就醉倒了,方才才醒過來,這手腳麻木,怕是遭了暗算。小弟辦事不利,請哥哥責罰。”
  原來呂方深知宋江禦下寬厚,隻要認錯,並不十分計較。果然,宋江聽他說完,麵色緩了下來。
  吳用搖著羽扇,道:“你在馮駿的客館時,知道還有誰進去過嗎?”
  呂方心中一驚,滿臉愧色道:“我當時迷倒了,什麽都不知道。”
  吳用道:“劉唐和鬱保四進去過,劉唐還去過兩次。”
  呂方聽了,知道自己果然被馮駿擺了一道,不覺汗流浹背,坐立不安。
  這時郭盛推門而入,見三人都在,道:“我剛去查了一下。”他目視宋江,宋江表情木然,並不吱聲,吳用道:“有何消息,說。”
  郭盛道:“那劉唐回了東關後直奔西旱寨找林衝,兩人似乎是吵了架,劉唐氣憤憤又回了東關再沒出來。鬱保四說是劉唐拖他去喝酒,馮駿說要投奔山寨被宋公明哥哥重用,並問他史文恭射死晁天王可在曾頭市宣揚過,鬱保四都沒回答。”
  吳用對郭盛的回答十分滿意,看他一眼,目光中有讚許之意,說道:“這個馮駿,好生無禮。我們好意待他,他卻想挑起山寨矛盾。”
  宋江擺了擺手,道:“軍師,他受過晁天王的恩惠,想多了解一下晁天王的死因,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我山寨兄弟皆以誠相待,他卻下迷藥暗算呂方,豈是好漢的勾當。況且他是朝廷的官差,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去勸說他一番,莫要別生枝節了。”說罷宋江起身進了內室的書房。
  吳用不理呂方,隻目視郭盛道:“天色也不早了,我思量一下,你到時陪我出去。”
 
 
 
樓主嶽峙OK 時間:2013-11-11 11:23:10
 
 

  

馮駿在客舍的門口,躺在一張長條凳上。夜晚的梁山山風料峭,可是蚊子還是很多,叮咬著馮駿,吮吸著他的血液,馮駿卻渾然不覺,如木雕一般,一動不動。
  這時聽到趙寶輕聲道:“好像是軍師來了。”
  馮駿扭頭一看,隻見四個人提著燈籠向這邊走來。馮駿坐起來,仔細觀瞧,果然是軍師吳用和賽仁貴郭盛,後麵還跟著兩名嘍囉。
  馮駿站起來,暗暗忖度兩人的來意,卻笑著拱手道:“軍師和郭頭領可是有什麽指教?”
  吳用不動聲色:“馮都頭,我們進屋說吧。”把燈籠遞給趙寶,徑自進了屋。
  吳用坐定,對一個嘍囉吩咐:“沏一壺茶。”馮駿和郭盛跟隨著進來坐下,馮駿見吳用麵色如水,便對郭盛道:“呂頭領中午和我喝得酩酊大醉,這會可安好?”
  郭盛勉強擠了個笑臉,道:“還好。”
  這時,那嘍囉已經端了一壺茶,給三人倒上,吳用一擺手,對嘍囉說:“你們都退下吧。”幾個嘍囉忙都撤到了裏麵,一時間,廳內空蕩蕩的,燭光搖動,照著三人臉上,顯得陰晴不定。

  馮駿第一次見吳用時,頗覺可親,當時還思量一個三家村的私塾先生如何能坐上山寨第三把交椅,懾服群雄。此刻見他麵色深沉,不但一幹嘍囉避之不及,自己也不禁有些心怯。
  吳用見嘍囉們退下,開口道:“今日鬱保四說馮都頭自稱要留在山寨效力,可有此事?”
  馮駿知他必然發招,不料開口就擊中自己的破綻,好不尷尬,遮掩道:“在下隻是酒後和鬱兄弟說笑。”
  吳用不置可否,繼續說道:“馮都頭請呂方喝酒,為何下迷藥暗算與他?”
  馮駿想再分辨,吳用並不理會,又道:“我山寨兄弟一向同氣連枝,以誠相待。馮都頭來此,我山寨雖然簡陋,卻不敢慢待。可是馮都頭卻戲弄我們山寨兄弟,是何居心,不怕惹惱了兄弟們嗎?”
  馮駿請知不妙,站起來道:“我今天發覺晁天王之死,有頗多可疑之處。因為鬱保四在曾頭市效過力,可怕他不說,所以耍了詐。又怕呂方多心,才把他迷倒,還望軍師海涵。”
  吳用並不理會,道:“馮都頭是朝廷之人,我們是一群盜寇,兄弟們知道你暗算他們,一旦惱怒起來,怕是我也攔不住。這樣吧,馮都頭,你趕緊下山去吧。”
  馮駿一驚,問:“何時?”
  “今夜。”吳用吐出僵硬的兩個字。
  馮駿不禁向門口望去,漆黑的夜色,遠處有幾處燈籠在晃動,也能看到依稀影影綽綽。
  吳用語氣略緩,道:“山寨贈你五十兩蒜條金。你收拾一下,郭盛帶你下上。”隻見郭盛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裹,放在桌上。
  馮駿再想說話,吳用一擺手,起身說了聲“盡快”便走。郭盛大聲喊:“燈籠。”趙寶跑了出來,提著燈籠,幫吳用點上。吳用接了燈籠,一個人慢慢悠悠消失在黑暗之中。

 
 
 
樓主嶽峙OK 時間:2013-11-11 11:24:55
 
 
  盛見馮駿不動,催促道:“馮都頭,如果你不走,惱了軍師,怕是不好轉圜。”
  馮駿聽出了殺機,應了聲好,便進了房間,趙寶說去幫馮駿收拾一下,也跟著進來。不多時,馮駿提著一個包裹出來,一把抓起那包蒜條金,揣進懷裏,笑道:“軍師好生大方,我也發筆橫財。”
  郭盛道:“我們從北麵下上。”馮駿上山時從南麵上山,南麵關卡最多,東麵有劉唐把守的東關,西麵有林衝駐守的西旱寨。馮駿對客舍打雜的嘍囉們拱手道了一聲:“有勞各位了。”便跟在郭盛後麵,而兩名嘍囉則跟在馮駿後麵。
  北麵山勢最為陡峭,好在沿途每一丈距離就有兩名嘍囉打著燈籠。下山需要經過北旱寨和北關,郭盛持有令牌,一路自然暢行無阻,不過過了北關已經聽到打四更的梆子聲。郭盛暗暗加快腳步,走不多時,借著月光,看離山腳不過一箭之地,不覺暗暗舒了口氣。
  忽然,前方一個身影從暗地地一躍而出,直挺挺站著,截住去路。馮駿已經猜出是誰,郭盛心怪,咬牙切齒走了幾步,已經看清,赫然是赤發鬼劉唐。
  劉唐滿臉汗水,衣衫顯然是被樹枝扯破,立在路中間,拖著一把樸刀,一動不動。
  馮駿心中一陣感動,知道必是趙寶報信,劉唐狂奔趕來。郭盛沉聲道:“劉唐,你為何攔路?”
  劉唐道:“先回山去,我要和宋公明哥哥談。”
  郭盛朗聲道:“我正是奉哥哥之命行事。“說罷,取出令牌高舉過頭。見劉唐不動,他刷地抽出佩刀,喝道:”你要抗命嗎?快讓開。“
  劉唐把樸刀一橫,道:“來吧,今天要過,除非殺我。”
  郭盛頗是為難,他不過奉命送馮駿下山,不想劉唐竟敢舍命阻攔,當下躊躇起來。這時把守北關的沒遮攔穆弘和黑旋風李逵慌裏慌張跑來,原來是受值的嘍囉報告了他們。李逵邊跑邊喊道:“出了什麽事?自己兄弟,別動家夥。“
  郭盛道:“李大哥、穆兄弟,我奉哥哥命令押送馮駿下山,劉唐居然深夜擅離職守,持刀阻攔我。你們說,他這是何罪?“
  穆弘穩重,道:“劉唐,你這是為何?“
  劉唐道:“我隻是要和馮駿一起上山,當麵和宋公明哥哥問話,然後再聽哥哥命令。至於什麽罪,上山見了哥哥再說,要殺要剮,我劉唐都領了。“
  他如此豪氣,李逵和穆弘都心中佩服。李逵朝郭盛怒道:“你讓他見了哥哥,哥哥自由主張,你在這囉嗦什麽。“
  郭盛知道今天難送馮駿下山,隻得道:“那好,我們回去。李大哥,穆兄弟,你們到時可要做個見證。”
  穆弘看了看天色,道:“不急,現在才四更。先在我們北關歇息一下,到了五更再動身上山也不遲。”
 
 
 
樓主嶽峙OK 時間:2013-11-11 11:25:35
 
 
  郭盛道了聲好,又對兩個嘍囉道:“你們回去吧。”
  一直不說話的馮駿忽然道:“不可,等我們一起上山。”
  郭盛大怒道:“你莫要得寸進尺。我已經誤了差事,他們當然要回去複命。”
  穆弘道:“正是,讓他們先回。”
  馮駿目視劉唐,劉唐卻沒領會馮駿的意思,隻覺得郭盛言之有理,便不作聲。反倒是李逵見郭盛一臉陰沉,心中惱怒,嘟囔一句:“一肚子歪歪腸子。“
  回到了北關,幾人都不言語,坐在椅子上閉目歇息。過了一會,聽到梆子聲響,劉唐睜開眼道:“天快亮了,我們走吧。”
  待三人重又上了山頂時,天色已經放亮,三人都折騰一宿,疲憊不堪。郭盛道:“你們等等,我去稟報哥哥。“
  劉唐道:“我們到忠義堂門口等。“說著就向忠義堂走去,馮駿跟在後麵。
  忠義堂大門向南,兩人在門口見西南方向一群人正匆匆散去,劉唐知道,那裏正是梁上的刑場。劉唐遙遙可見中間有負責梁山行刑的蔡福蔡慶兄弟,心中頓覺不妙,問門口的嘍囉:“這殺的是誰?“
  嘍羅道:“聽說是那邊驛館的趙寶。“
  劉唐和馮駿心中都是一驚,眼見這行刑結束,趙寶已經死了,正要跑過去,卻聽了嘍囉道:“宋公明哥哥到了。”
  劉唐和馮駿向東一看,隻見宋江和吳用在中間,左右擁簇的是小李廣花榮、小旋風柴進、撲天雕李應、神行太保戴宗、鐵麵孔目裴宣、聖手書生蕭讓一幹人,後麵跟著的卻是呂方和郭盛。
 
 
 
樓主嶽峙OK 時間:2013-11-11 11:26:49
 
 
  第五章:十日為期

  宋江見兩人,隻一笑,道:“事情我聽說了,軍師也是為了兄弟們的和氣。進來說吧。”便進了忠義堂,眾人尾隨進入。
  馮駿是第一次進忠義堂,大門雖向陽,但是大廳頗為深邃,裏麵光線有些暗。宋江坐在上首,吳用在左邊坐了,花榮、柴進、李應、戴宗、呂方、郭盛都紛紛在兩列坐下,隻見劉唐怒氣衝衝道:“哥哥,是誰下命令殺的趙寶?”
  宋江一怔,道:“趙寶是誰?”
  呂方霍地站了起來,道:“哥哥不知,趙寶是山上驛館一名打雜嘍囉,昨夜他沒有任何命令,擅離職守,今早被擒了。這是重罪,請示了鐵麵孔目裴宣,剛才將他斬了。”
  宋江點頭道:“深夜無令,不得離位。裴宣一向執法如山,不過都是自家兄弟,若他並未作惡,也可網開一麵。”
  呂方道:“我問他,他一言不發。”
  劉唐聽了,指著呂方罵道:“放屁。你們私自把馮駿逼下山,趙寶與我報信,你們串通一氣把他殺了。”
  劉唐急不擇言,串通一氣似乎把宋江也捎上了。宋江知他急躁,並不在意,正要勸導,呂方按捺不住,回口道:“我隻知道山頂是我當值的地方,有人違了軍令,我就要管。”
  宋江沉聲道:“我看你們兄弟有嫌隙在當中,都莫要吵。“宋江聲音不大,卻有威懾力,劉唐呂方都不吱聲。
  宋江又道:“山寨同心是第一要事,這是在忠義堂,千萬莫辜負了兄弟間的這一個義字。“
  宋江見劉唐猶是憤憤不平,道:“劉唐兄弟,我知道你為人最耿直,可是也不能太過衝動,當三思而後行。”
  劉唐激動道:“哥哥,是軍師和呂方郭盛他們私自逼馮駿下山。”
 
 
 
樓主嶽峙OK 時間:2013-11-11 11:27:16
 
 

  

所有跟帖: 

這篇文章和上次轉的《水滸好在哪裏》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文。 -帥哥也有更的時候- 給 帥哥也有更的時候 發送悄悄話 帥哥也有更的時候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9/03/2016 postreply 17:20:06

唉。更子。看這個。也挺好的。 -舞女- 給 舞女 發送悄悄話 舞女 的博客首頁 (6153 bytes) () 09/03/2016 postreply 18:25:37

這類的裏魯智深和金翠蓮的一個帖子不錯,有新意,也令人信服。 -帥哥也有更的時候- 給 帥哥也有更的時候 發送悄悄話 帥哥也有更的時候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9/03/2016 postreply 19:19:45

“灑家心已成灰。” -舞女- 給 舞女 發送悄悄話 舞女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9/05/2016 postreply 07:3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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