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想到海子的這句詩
喜歡海子的詩，是從知道了海子的死開始的。本來隨筆寫下的是“了解”，但又隨筆劃掉，改成了“知道”。沒有人了解海子的死。我們隻能知道一些事情曾經發生過，但沒有人能了解它們。我的手稿總是塗塗改改，缺乏工整，這使得最終輸入電腦，打印出來時，我就會有一種幸福感，仿佛有了一種終稿的感覺。這樣，我的寫作的過程便能達到某種程度的終結，似乎具有了某種永恒的美感。我希望我的這種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表達，能夠避免我寫下的句子詞不達意，顯露出狂妄的氣息。海子的死，也是一種終結。而且，就我所感，具有某種極致的美。與終老病榻之上的悲哀無助相比，我一直覺得所有的自我終結，都是有著某種我們不應貿然追求的美。有時，那美是無與倫比的。或許可以稱之為是“詩意之死”了。
喜歡海子的詩，當然最終還是因為海子的詩。海子的詩裏有一種溫暖的東西；有一種崇高的東西；有一種非常真誠的東西；有一種質樸的東西；有一種愛，一種勇氣。難道這些還不足夠嗎？
在海子所有的詩中，（我當然並不是全部地喜歡海子的詩，有一些也不喜歡。）我最喜歡的是那首他的最為著名的，標簽式的詩作：《麵朝大海，春暖花開》。但我最喜歡的句子並不是這裏麵那句廣為流傳的“麵朝大海，春暖花開”，而是“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我喜歡簡單的詩，越簡單越好；喜歡抽象一點的句子，不要那麽多突兀繚亂的意象。所以，對於這句，我豈止是喜歡啊，它簡直就是我最為摯愛的詩句之一了。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每當我在最為痛苦，最為困難的時候，我就會想到這句溫暖的詩，像大學裏在冬天夜晚從外麵回到宿舍，緊緊捂著一個大杯子喝下一口那裏麵熱乎乎的白開水。
Life is such a pain.
另外我最喜歡的一句詩，就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了。那是每當我感到孤獨、孤單、寂寥無言的時候，就會油然升起在我的那片空曠的腦海裏的一句詩。這句詩是清涼的，它寧靜，有著銀子一樣的光澤。“腦海”，是一個有意思的詞。
曾經看到一位著名詩人，評論海子的詩時認為：人們喜愛海子的詩，往往是受到了他的自殺的感動，或者說幹擾。詩人的詩應該和他的生活分開。而海子詩歌的技巧其實並不完善。這顯然是在用評判匠人手藝的標準來評判詩歌了。我欣賞海子的死！我對於海子詩歌的熱愛與海子的自殺是密不可分的。在我的心目裏，海子，是那種詩人，他的生活和他的詩歌是一體的。他的生命就是他的詩，而且是從屬於他的詩歌的一部分的。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海子無疑是幸福的。他有過痛苦，不幸，和困窘；他有過各種缺點和不足。但是，他是一個幸福的人。今天，仍然有那麽多的人熱愛他的詩。他選擇了自殺來終結他年輕的生命，他的詩歌。這是他的終極的自我選擇。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吧！
立
2016/5/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