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一匹騾子。泥姑姑的黑騾子。
白天這騾子整整齊齊疊在一個布袋裏,騎著泥姑到處跑。
晚上泥姑翻身上位,把騾子從布袋裏拽出來,piu地騎上去,piu一聲飛到東,piu一聲飛到西。
看唱本,看花燈,看脫衣舞,或者在騾背上翹起大腿來盯著紅紅的腳趾甲出神。騾子轉過頭來舔泥姑的趾甲,越舔越癢,越癢越舔。
泥姑把騾子打扮成巫婆,戴著一個黑色的糖三角,騎著一把黑色的芹菜。
騾子說:泥姑,你想不想變成人魚?你把聲音賣給我,我就把你的腿變成魚尾巴。
泥姑說:好啊好啊,成交。
話音剛落,泥姑就變成了滑溜溜的泥鰍。
騾子說:現在把你聲音給我。
泥鰍生氣地說:說好了變人魚,你把我變泥鰍,小了好幾號,我準備的人魚衣服都穿不了。你這個騙子,還想要我的聲音?
騾子說:夜晚太黑了,我看不清啊。這麽點小小失誤,就算了吧。快把你聲音給我。
泥鰍不給。揣著聲音四處奔逃,piu一下鑽進豆腐,piu一下鑽進草莓奶油夾層蛋糕,piu一下鑽進七零的龍床,piu一下鑽到了永無鄉,piu一下鑽到了一個叫“呆”的地方。
騾子在後麵追:不要跑啊泥姑……聲音不給就不給吧……別把我一個人丟下……我怕冷……我怕黑……
於是騾子和泥鰍在這個叫“呆”的地方一個追、一個逃。螢火蟲一閃一閃照著他們,夜像一個大碗扣在他們頭上,東方沒有魚肚白。
騾子和泥鰍都很開心。
騾輕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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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靶場上人山人海,大家都在打槍。
小活看別人打槍,也想打槍。她有點害怕,可是又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興奮。
她對羅曼說:老大,把你的槍借給我試試,行不行?
羅曼攥緊褲帶說:不借。人在槍在,怎麽能隨便借?
小活傷心了。放聲大哭,哭了一噸眼淚出來。
苗哥看到小活這麽傷心,心也碎了。於是苗哥說:小活,如果你不嫌哥的槍小,哥借給你。
小活抓過苗哥的槍,梆梆梆梆梆梆六發子彈全射中靶心。
小活高興地說:我還要!
苗哥說:不,哥帶你換個地方,更過癮。
於是苗哥帶著小活爬上了吐蕃高原,在那裏放了一個五層樓高的煙花。煙花濺到天上,變成了燦爛繁星。星星落在雪山上,落在大海裏,落在70村口,落在那個叫“呆”的地方,落在一個追一個逃的騾子和泥姑身上。
苗哥說:小活,換個地方,你就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於是小活感動地又哭了。又哭出了一噸眼淚,跟之前那一噸匯集在一起,變成了一個湖。
一個印第安人從湖裏爬上岸來,在湖邊插了麵旗子,說:Ouhhu la lah balabala ! pipi caca zizi, Yeh Guh Chinh kula dada yamayama!
他說的話翻譯成中文是:這個湖從此被我命名為鹽湖,我,Yeh Guh Chinh,就是鹽湖城主!
人類曆史上嶄新的一頁就這樣揭開了。
纖手弄槍,飛星傳淚。印漢條條暗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