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個夏天熱得下了火。知了沒完沒了地叫喚,一把鈍鋸似的拉割人的聽覺神經。
每次抬頭看天,我都覺得太陽的耳朵在淌血。
陽光下我的頭發越來越紅了,我也快變成梵高了。
空調壞了。給修空調的打電話,回複說三個月後有可能爭取過來。。。
梵高是用槍把自己崩了的吧?那段時間,我最常做的動作就是,胳膊肘撐在桌麵上,手做成手槍的形狀,支在太陽穴上。。。
對麵的牆上掛著梵高的《星空》,星星在上麵發放著迷幻旋轉的光暈,有魔法似滴,你想它是涼的,它就傳遞冰樣兒的眼神過來。
而我這兒的夜晚,即使站在二十樓上仰望,夜空上也不見一顆星星。
深夜依然炎熱不減,一條濕熱的厚毯無時無刻不搭裹在身上。
睡著後,會出現一隻綿而厚的枕頭,壓在臉上。一雙無形的手,把它往下摁,堵住口鼻。。。
我已經在夢中死去很多回,死的感覺太平凡了,就是心頭咯噔一下、腳步落空一墜、跌入無底深淵。。。
驚醒後,胸口憋悶混亂得如同有一隻貓兒伸著爪子在抓、在撓、在哭號,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用看醫生,我也知道,我的心肌炎又犯了。
幸好他及時出現了。來北京轉機,順便小停,就借住在我這兒。
一邁進屋,他錚亮的目光豁然收斂、溫婉起來,小心翼翼滴,仿佛怕稍用力瞅,就會把我撞到似地。
“。。。你還好麽?嚇了我一跳、怎麽這樣憔悴?”
我愣了半晃兒,實在想不出啥憔悴的理由。
手裏的槍,緩緩地放下了,胳膊鬆鬆地垂下來,手指觸到裙子褶兒。。。可是。。。
“空調壞了。”
“我給你買冰棍。”
那天我吃了多少冰棍兒?反正三伏天,我冷得瑟瑟發抖,想鑽進棉被窩裏睡覺。
嘴唇都凍腫了,一連性感了三四天呐~。
客廳的沙發超巨大,要用“座”做量詞的。他一米九的大坨兒,躺在上麵,還是有點擠。
深夜熱醒了,我去冰箱找水喝,迷迷瞪瞪忘了這茬,給驚得一凜。
借著月光,我色迷迷地端詳睡夢裏的他。唉~,我承認了吧,他真挺帥的,下巴長得最好看,方方正正,略翹。
惚然間有種童話顛覆的感覺,怪獸淪落到美妞兒的地盤上了,hiahiahia…
我偏不親你,王子遍地都是,怪獸就這麽一個,你就認命了吧~~~
那一刻,我自作多情滴邪惡得很過癮。
天堂裏的童話能善良滴接納一個大怪獸麽、會有美妞兒愛上他花園裏的玫瑰麽。。。幾天前的車禍。
朋友都叫他“小肉段兒”,大個兒、一身腱子塊,穿啥都緊繃繃的效果,這個稱呼真挺傳神的。
單純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