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追省良久,
曰:「不應也。科第中人,有福相,餘福薄,又不能積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煩劇,不能容人;時或以才智蓋人,直心直行,輕言妄談。凡此皆薄福之相也,豈宜科第哉。
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餘好潔,宜無子者一;和氣能育萬物,餘善怒,宜無子者二;愛為生生之本,忍為不育之根;餘矜惜名節,常不能舍己救人,宜無子者三;多言耗氣,宜無子者四;喜飲鑠精,宜無子者五;好徹夜長坐,而不知葆元毓神,宜無子者六。其餘過惡尚多,不能悉數。」
雲穀曰:「豈惟科第哉。世間享千金之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產者,定是百金人物;應餓死者,定是餓死人物;天不過因材而篤,幾曾加纖毫意思。
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孫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孫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孫保之;其斬焉無後者,德至薄也。
汝今既知非。將向來不發科第,及不生子之相,盡情改刷;務要積德,務要包荒,務要和愛,務要惜精神。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此義理再生之身。
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數;義理之身,豈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詩雲:『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猶可得而違;汝今擴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積陰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
白話文:
我反省過去所作所為,想了很久才說:我不應該考得功名,也不應該有兒子。因為有功名的人,大多有福相。
我的相薄,所以福也薄。又不能積功德積善行,成立厚福的根基。並且我不能忍耐和擔當瑣碎繁重的事情。別人有些不對的地方,也不能包容。因為我的性情急燥,肚量窄小。有時候我還自尊自大,以自己的才幹、智力、去蓋過別人。心裏想怎樣就怎麽做,隨便亂談亂講。像這樣種種舉動,都是薄福的相,怎麽能考得功名呢!
喜歡幹淨,本是好事;但是不可過分,過分就成怪癖了。所以說越是不清潔的地方,越會多生出東西來。相反地,很清潔的水反而養不住魚。
我過分地喜歡清潔,就變得不近人情,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一種緣故。
天地間,要靠溫和的日光,和風細雨的滋潤,才能生長萬物。我常常生氣發火,沒有一點和育之氣,怎麽會生兒子呢?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二種緣故。
仁愛,是生生的根本,若是心懷殘忍,沒有慈悲;就像果子一樣,沒有果仁,怎麽會長出果樹呢?所以說,忍是不會生養的根;我隻知道愛惜自己的名節,不肯犧牲自己,去成全別人,積些功德,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三種緣故。
說話太多容易傷氣,我又多話,傷了氣,因此身體很不好,那裏會有兒子呢?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四種緣故。
人全靠精氣神三種才能活命;我愛喝酒,酒又容易消散精神,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五種緣故。
一個人白天不該睡覺,晚上又不該不睡覺;我常喜歡整夜長坐,不肯睡,不曉得保養元氣精神,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六種緣故。其它還有許多的過失,說也說不完呢!
雲穀禪師說:“豈止僅僅是科第!這個世上能夠擁有千金產業的,一定是享有千金福報的人;能夠擁有一百金產業的,一定是享有一百金福報的人;應該餓死的,一定是應該受餓死報應的人。上天不過就他本來的質地上,加重一些罷了,並沒有一絲毫別的意思。
就像生兒子,也是看下的種怎樣,種下的很厚,結的果也厚。種下得薄,結的也薄。譬如一個人,積了一百代的功德,就一定有一百代的子孫,來保住他的福。積了十代的功德,就一定有十代的子孫,來保住他的福。積了三代或者兩代的功德,就一定有三代或者兩代的子孫,來保住他的福。至於那些隻享了一代的福,到了下一代,就絕後的人;那是他功德極薄的緣故。你既然知道自己的短處,那就應該把你一向不能得到功名,和沒有兒子的種種福薄之相,盡心盡力改得幹幹淨淨。一定要積德,一定要對人和氣慈悲,一定要替人包涵一切,而且要愛惜自己的精神。
從前的一切一切,譬如昨日,已經死了;以後的一切一切,譬如今日,剛剛出生;能夠做到這樣,就是你重新再生了一個義理道德的生命了。我們這個血肉之軀,尚且還有一定的的數;而義理的、道德的生命,哪有不能感動上天的道理?書經太甲篇上麵說道:如果上天作孽,人都可以違抗。而自己若是做了孽,就要受到報應,就不能活在世間了。
詩經上也講:人應該時常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合不合天道。很多福報,不用求,自然就會有了。因此,求禍求福,全在自己。
孔先生算你,不得功名,命中無子,這是上天作孽,你完全可以奮起反抗它。你隻要將本來就有的道德天性,擴充起來,盡量多做一些善事,多積一些陰德,這是你自己所造的福,怎麽會不能享受到呢?”
(注:白話文是在民國初年黃智海先生翻譯的基礎上略微修改,主要是以直譯為主,其次是符合現代語感。感謝黃智海先生讓後人翻譯白話文省了大量的精力和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