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續緣 （二）
袁科想了想，趕緊倒了一大搪瓷缸子白開水，遞給鳳晴。鳳晴接在手裏，道了聲謝。她剛想試著喝一小口，忽然看見缸子裏麵有一層淺褐色的茶垢，顯然缸子很久沒仔細清洗了。她望了袁科一眼，默不作聲，她不太想用這個缸子喝水，可是又不好意思說。----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袁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左顧右盼，最後抓起了飯盆。
“大老爺們用的東西就是糙。用這個行麽？我這飯盆可是剛洗幹淨的。不信你看，這上麵什麽都沒有。”
鳳晴點了點頭，低著頭忍著笑，卻不敢看他。袁科手忙腳亂地又倒了一飯盆水，遞給鳳晴，同時換回了茶缸。鳳晴端著飯盆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她確實很渴，還有點餓。
那一小飯盆水轉眼下去了一半。因為喝得有點急，鳳晴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袁科默默地等著她喝完，心裏已有了幾分憐惜。她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呢，一定是渴壞了。
“路上還好走吧？”
“還好。中間休息了一次，吃了兩根冰棍。”
“第一次來清華玩麽？”
“以前跟姐姐到過南門，隻是路過，沒進來過。----你是馬上就要走了麽？”
“你是說畢業？還有差不多兩個星期吧。畢業典禮已經開過了，還在等學位證書。就差這最後一步了。”
“我還怕見不到你了呢。早知道這樣，就不這麽趕了。我過一個星期再來都行。”
“這幾天來其實正好。再過一個星期這些外地的同學就該陸陸續續地走了，我得幫他們抬行李，把他們一個一個送上火車。那時候你來，不一定能碰上。趕巧了還行。”
“這麽說我還是來對了！哎，你畢業以後去哪兒？”
“當然是去祖國最需要的地方了。”
鳳晴大吃一驚。
“啊？你要去外地呀？”
“沒有啊。為什麽一定是外地呢。祖國認為家鄉更需要我，那我就隻好勉為其難，留在北京了。”
“哎呀，你嚇死我了。說話別這麽繞好麽。”鳳晴鬆了口氣，臉卻不知為什麽紅了起來。
袁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今年畢業分配的情況，還有讀研究生的困難程度，當然也包括自己在中科院找到工作卻又沒有簽約的事。
“那你，總得在北京暫時找個工作吧？”
“中關村不是有個‘騙子一條街’麽，據說那兒消息特靈通。我準備先去那兒看看，打聽一下有什麽好一點的機會。然後再做具體的打算。”
“騙子一條街？沒聽說過呀。你去那種地方？聽著好像那兒滿大街都是騙子似的。”
“不全是。哦，還有一個別名：電子一條街。這個你大概聽說過。”
鳳晴掩口吃吃地笑了起來。“什麽叫‘別名’？人家本來就叫’中關村電子一條街‘。你這人真是。”
“你那叫大眾叫法；我這是專業叫法。”
“你，......”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女孩可一點都不傻，袁科心想。
“你是在，京工附中，對吧？我記得好像是崔健的母校。”
袁科很得意自己記起了她的學校。
“對呀，你還真記得！不過我們現在叫理工大附中。北京工學院不是改名叫北京理工大學了麽。我們也跟著改了。”
“理工，大附中。夠繞口的。還是京工附中好聽。你學習怎麽樣？”
“嗯，馬馬虎虎吧。除了物理，其它各科都能考到班裏前十。”
“那挺好的。女生到了高二還能這樣，不容易。不過，物理應該是比較容易的一科才對。”
“那是你那麽覺得。我每次考物理，上80就是萬幸了。哎，給我補補物理，好不好？”
袁科一時有點拿不準。有那麽一閃念，他感覺自己原來的判斷似乎都是錯的。
“我怎麽覺得你不需要呢。80多分不能算差了。”
“讓你補一補覺得踏實麽。”
袁科問了一下鳳晴的住址，她住在北太平莊和積水潭中間。嚴格地說離中關村不能算遠，但是交通並不順暢，經常堵車。而一旦遇上這種狀況，無論是騎自行車還是乘坐公共汽車都需要一個小時，這樣來回一次路上就要兩個小時。
“這是個異常艱巨的任務。”袁科想了一會兒，“這樣吧。我找個人幫你補課，你可以先跟他聊聊，看行不行。跟我來吧。”
袁科說完站起身，打開了門，示意鳳晴跟自己來。鳳晴欲言又止，但是袁科已經走出了房門，她隻好起身跟上。
袁科來到靠近水房的一間宿舍門前，門半掩著。袁科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宿舍裏隻有三個同學，其中的兩個坐正在下鋪，翻看彼此的畢業留言冊，見袁科和一個女生走進來，都放下了冊子親熱地打著招呼。袁科笑著指了指上鋪，示意要找的人是躺在床上的那位，然後走過去敲了敲上鋪的床幫，一張黝黑的胖臉馬上探了出來，毫無表情地望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