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夏天，加勒比海灣。
袁科懶洋洋地躺在海濱的躺椅上，望著天水相連的遠方。巨大的白色豪華遊艇早已拋錨，靜靜地漂浮在海麵上，天空中不時有海鳥飛過。溫暖而潮濕的海風在耳畔輕拂，讓他有點昏昏欲睡。
這是加勒比海深處的一個小島，平時沒有常駐居民，隻有旅遊公司的雇員和遊客。島上隻有酒店和為遊客準備的海濱設施。遊客大都來自美國，在東海岸的邁阿密（Miami）或巴爾的摩（Baltimore）上船，乘坐巨型豪華遊艇在此上岸。這一次度假，袁科和妹妹事先約好，兩家一起來，順便聚一聚。
“哥。給你，冰鎮的。”
袁科抬起頭，妹妹袁晶正站在身邊，遞給她一瓶啤酒。她穿了一身深藍色鑲花比基尼，反襯出白皙的肌膚和妙曼的身段。十幾年前袁晶可是北大的校花呢，袁科想。很顯然歲月並沒有在袁晶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盡管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拿著呀。想什麽呢。”
“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袁科還是接過了過來。
“哎呀，知道。我也不喝。這是不含酒精的，不信自己看。”
袁科瞄了一眼，果真沒有。他隨即喝了一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還真是啤酒，真舒服。袁晶隨後半躺在旁邊的另一把躺椅上，順手把大浴巾搭在身上。
“他們呢？”
“嫂子和孩子們在那邊海灘上喂魚呢。”
“你們家那口子呢？”
“他正給孩子們攝像呢。你剛才看到那些小熱帶魚了麽？就敢遊到人手邊來，鑽來鑽去的。”
“抓著了麽？”
“靈著呢。誰也抓不到，麵包倒喂了不少。他都拍下來了，等會兒你看錄像吧。”
“怎麽不去玩會兒？”
“我昨天夜裏沒睡好。總覺得遊艇忽悠忽悠的。從早晨起來就沒精神。”
“忽悠忽悠的才睡得好呢。對了，昨天夜裏我做了個夢，非常非常清晰。我沒跟你嫂子講。想聽麽？”
“夢見誰了？”
“都夢見了。我夢見老爸完成了一個國際大項目，受了嘉獎。所有的人，包括小波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飯，象是給爸過生日，又象是慶功宴，眾星捧月似的。爸好像給提了正研究員，還當上了學部委員。一家人高興極了，尤其是媽媽。”
袁晶靜靜地聽著，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袁科仍然在描述夢境中的情節，一切都那麽栩栩如生。
“每個人都給老爺子敬酒，我是說一一敬酒。那時候我還喝酒呢。老爺子還跟以前一樣，嗞地那麽一口，喝得山響，搞那麽大動靜，沒見酒下去。萌萌還說呢，她說姥爺，你在喝麽？”
“嫂子也在麽？” 袁晶輕輕地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淚。
“都在。所有的人都在。老爺子還誇她呢，給咱們老袁家生了個這麽好的孫子。”
“你剛才說，所有的人？有她麽？”
袁科遲疑了。
“你是說，她？”
袁晶看著哥哥，點了點頭。
“也在。她也在夢裏。”
袁晶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袁晶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哥，都這麽多年了，有些事兒，能忘就忘了吧。看看嫂子，也看看孩子。現在不是過得挺好的麽。”
袁科笑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看見妻子在遠處沙灘邊站起了身，轉過臉向這邊望過來，很快她看見了他們兄妹倆，嫣然一笑，招了招手。她也穿了一身比基尼，渾身曬成了古銅色，修長的身段保持得很好，比袁晶更有活力。真是美極了。
“人生苦短。以前沒體會到這話的意思。過去的事兒，就像生命的劃痕，有過也就有過，無所謂忘記不忘記。不過你說的對，跟過去比，現在咱們應該滿足了。”
袁科站起身，慢慢地走進了海浪裏。
加勒比海灣的水非常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