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斷的記憶碎片

來源: 小小月於 2014-09-23 09:36:03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4191 bytes)

有一些我最難忘的記憶，總與家的場景分不開。比如周末或節日的晚上，爸爸媽媽合力做出一桌好菜，我們吃飽喝足後，誰也不急著收拾那滿桌狼藉，爸爸心滿意足地坐在沙發上，我占據另一個沙發，其他人慵懶地停留在原有的位置，媽媽微笑著手撐著下顎，聽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柔和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形成一個淡淡的圓暈。話題永遠那麽有趣，人人可以參與，媽媽從頭到尾，隻是微笑聆聽，不發一言。那一刻，好像時間都靜止了，就連說話的語速，都不知不覺地慢了下來，夜，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又或者是陽光正好的冬日午後，媽媽把被子抱到開放式的陽台上去曬。洗過的長發像伶人一樣倒梳過來，有時我就伏在被子上，散著一肩的長發，等陽光做它的功課。我怕冷，冬天要墊三層，蓋三層，夜裏還要抱著熱水袋，半夜水冷了，人凍醒過來，再去續熱水。曬過的被子有種幹爽的感覺，熱力要過一兩天，才會從被子裏慢慢散出去，熱水袋用壞幾個，所幸電熱毯出現了，媽媽馬上買了給我，整晚開著，終於不怕再凍醒了。

今年冬天回去的時候，媽媽早早把房間的暖氣開好等我，電熱毯不知什麽時候被淘汰了。不僅如此，新式的樓房也不再有開放式陽台，若再要曬被子，需坐電梯到樓頂上曬了。空氣稠得撕不開，陽光要很用力才能衝破阻礙落下來，兒時的清朗，遍尋不見。

爸媽做的飯菜不再可口了。油太多，有點鹹，我要單獨做口味清淡的才能下咽。更糟的是，油和我們平日吃慣的味道不同，每天總有淡淡的惡心感，要常常帶著巧克力，不時取一兩塊吃，才能去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還有生活習慣，作息時間，人生態度也發生了改變，父母的家，已不再舒適。

回首過去，原本最家居，最尋常不過的場景，那些我曾以為會延續一生的生活方式，已離我越來越遠，我走不進他們的世界，他們也不願意到我的生活中來。那些瑣碎的日子，在我眼裏依然充滿魅力，從始至終充滿吸引力，可是光環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了。媽媽的微笑依然溫暖，但在我缺席的日子裏，笑容漸漸疲憊。

我就這樣向歲月繳了械，萬般不情願地走出了你的世界，眼睜睜地看著你離我越來越遠，卻無能為力。

原來世間最冷酷的東西是時間，它摧殘了所有的親密，不親則疏，因此無法交匯與相依；而世間最遠的距離，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翱翔天際，一個永遠深潛海底，從此再也無處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