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內牛滿麵的一篇文章,文中的貴州換成四川就是我的經曆,所幸我父母的單位不在這麽大山裏,壇子裏不知道是不是也潛伏有三線二代?來一起懷舊,開始衰老吧
【天媽自述】我是三線二代! zt
促使我想寫這篇文章,原因有很多,廠裏房子拆了,勾起我對童年的無限回憶;最近又遭遇兩次身份認同危機事件;加上朋友圈裏被我們三線二代瘋轉的一片文章《不是懷舊,而是要記得——對即將消逝的三線廠的記憶》。文章很長,我的朋友圈裏,跟三線無關的人員應該沒有耐心看完,可是隻要是跟三線有關係的人都是見一個轉一個。
臨近過年的一天下班,坐上甲方單位的班車準備回家,因為經常一起坐班車混了個眼熟,就自然而然和班車上的人聊起了過年回家的事情。她問我:“過年不回家嗎?”“不回。”“你家在哪裏啊?”又是這個頭疼的問題,腦海裏瞬間浮出兩個省名,我到底說哪一個呢?貴州?or山東?想著人家問過年回家,回家也就是看父母,我就說“山東!”隻見她身體彈了一下,兩眼放出意外驚喜的光芒,迫不及待的追問:“山東哪裏啊?”我隻好說出了從小戶口本上和從小到大各種填表中的祖籍一欄,“濰坊昌樂的。”“我是昌邑的啊,你在哪裏上的中學?”頓時,我無言以對,無奈做了好大一堆解釋,她終於明白了:“哦~~你跟山東其實就沒啥關係啊~”
前兩天考長途的路上,無意得知其中一人是貴州的,很是親切,他是銅仁的,我說我是安順的,緊接著他就試圖用貴州話來跟我聊天,哎!那種感覺,你懂的,不是第一次了。好在吃飯時,讓我找回了一點點家鄉的認同感。一起的一個女生想吃紅薯,但是太大,想大家分一個,我那貴州老鄉沒聽清楚這個女生說的“紅薯”,這女的捅捅我,說:“你給翻譯一下!”我脫口而出:“地瓜!”這下明白了。我心裏一陣小小的開心。
從97年考上大學離開貴州後,就很少回去了。真羨慕你們能叫“回家” 。如今,沒有鄉音,操著普通話,到處找尋身份,又遠又近。記得剛上大學時,給家裏打電話,掛掉電話,寢室的人好奇的問我:“你是給你媽媽打電話嗎?”“是啊!”“你們怎麽說普通話,不說家鄉話?”“……”
身份,這個問題多年困擾著我們這批三線二代,我相信我和我廠裏的大多數朋友一樣,被這個問題多年困擾,每每填寫表格資料的時候,麵對祖籍一項總會感到茫然。我是上大學後才認清楚了我的幾個親姑姑分別是幾姑,才知道我原來還有那麽多表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山東,對我似乎失去了意義。但久居的廣州也會因為自己一口普通話將我拒絕,就算你在這裏渡過了漫漫的十幾年。在貴州,拒絕我的原因也是一樣的,因為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也因為不懂說方言,將我劃分為外地,全然不曾有過歸屬,似乎隻有對“折耳根”能找到些許共同點。我們這些三線子女就像泰戈爾所說:“就像那永恒的異鄉人,追逐著無家的潮水。”
16是個以通訊郵箱命名的軍工廠,其代號為3017,當時所有的三線廠礦都以代號和信箱來命名。我們廠屬011基地,稱為450廠。這是個三麵環山的建築群,這是個獨立的小社會,和各三線廠礦一樣,不僅擔負著製造國防軍工產品的重任,還得擔負著幾千號人的生活起居,大到醫院、學校、幼兒園、商店、銀行、禮堂和藍球場,小到理發店洗澡堂食堂,生活配套設施一樣不可缺,可謂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在這樣一個小社會裏麵成長,和城市裏的孩子相比,廠裏的孩子實在是單純太多了,他們仿佛是在“世外桃源”裏長大的。但又和農村孩子在田間地頭長大不同,對軍工廠的孩子們來說,在這裏,有他們專屬的童年回憶。
每天清晨6點廠裏無處不在的大喇叭就開始播音,伴隨著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人們開始吃早飯,騎著自行車奔向車間與學校。這樣的場景每天隨著喇叭早中晚要重複三遍;初中時,我還有幸去廠裏的廣播室當了一把小播音員。
記得我們一上小學,大人就會給我們配好房門鑰匙,在鑰匙上栓根繩,掛脖子上覺得很光榮,感覺自己長大了。家裏除了上班的父母就是小孩自己了,學校是廠裏的子弟學校,從小學到高中,不會像現在這樣天天補課,下課就自己回家,我們通常都是幾個玩的好的聚在某個同學家裏一起寫作業,寫完作業就開始和小夥伴們滿廠地亂跑,反正家屬區也沒多大,而且大部分人都基本認識,父母從不擔心跑丟;上學經過同學家門口,在門口喊上一聲,大家一起去上學。從家走到教室,也不過幾分鍾的路程。周末的晚上,廠裏小夥伴不約而同的聚點就是三角花園,一大幫小孩子,不分年級不分性別,全都聚在一起玩藏貓貓,玩跑步軍旗,玩嘎啦嘎啦繭子……哈哈!廠裏還有自己的電視台和電影院,周末的晚上廠裏的電視台還會放錄像,還可以點歌。我們廠裏的電影院在當時條件還算比較好的,不是露天的,一到放電影的時候,就自己帶著小板凳,跟著大人一起去,進去之前還不忘買一毛錢一包的瓜子,豌豆餅等小零食。小時候跟爸爸一起去看電影,其實那麽小,也看不懂電影演的什麽,經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每次都是爸爸背著熟睡的我回家。記憶深刻的一次,我看著看著電影又支撐不住了,倒在爸爸腿上開始打瞌睡,爸爸故意問我:“怎麽不看了?”我說:“我不看,我聽!”結果那次又是把我背回家的。
不知燈光球場算不算三線廠的標配,很多廠礦都有燈光球場,那裏通常會舉辦一些職工活動,籃球賽,排球賽什麽的,小孩們都會買廠裏食堂自製的黃色冰棍,白色雪糕或冰淇淋。媽媽也經常會去批發一些雪糕放在冰箱裏。至今還回味那熟悉難忘的味道,可惜再也嚐不到了。
每年三月份是廠裏的學雷鋒活動月,會在三月某個周日,廠裏各車間都會安排職工聚集在燈光球場為大家提供免費服務項目,有洗水垢的(貴州水質很差,水壺裏結的水垢起碼得有一厘米厚),有修自行車的,有量血壓查血型的,等等等等。在難得晴朗的藍天白雲下,廣播裏放著《學習雷鋒好榜樣》等革命歌曲,大家在燈光球場幹的熱火朝天,很是熱鬧。每當回想起那種場麵,都覺得心裏暖暖的。
除了燈光球場,還有一個大足球場。大年初一白天是傳統拜年,各家各戶串門拜年,我們小孩則會約上同學們一起去給老師拜年。年初一晚上會在足球場搞舞龍舞獅等各種節目,踩高蹺、劃旱船、豬八戒背媳婦,老年秧歌隊,學校鼓號隊等等,還有煙花表演。年初二開始,廠裏會舉辦各種遊戲活動,參與遊戲掙獎品,獎品通常就是牙膏、洗衣粉、洗發膏等日用品。在那個年代,對於我們小孩子來說,最興奮的就是過年了,每年大年初一都會穿上事先準備好的新衣服。提前開始大掃除,跟媽媽一起把房間收拾的格外幹淨明亮;媽媽也是忙著準備各種好吃的。我和哥哥從年三十開始就趴著窗戶往外看,看哪個小孩年三十那天就穿上新衣服了。那種對過年的無比期盼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來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帶著晴天坐上時光機,回到我小時候的那個年代,為她提供我小時候的那種生長環境,去感受我小時候的快樂。那個時候應該是廠裏比較輝煌的時代,後來隨著廠裏效益每況日下,這些活動也漸漸消失了。
我們廠最初是從沈陽遷來的,第一批創業者主要是一些知識分子和技術人員,他們普遍素質很高,都是老大學生,因此軍工廠裏的居民始終非常崇尚知識,大人們都很重視下一代的教育。我們從小就知道,隻有讀書一條路可以走出這座大山。因為聽父母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們不能獻了青春獻終生,獻了終生獻子孫,要想走出大山,見到外麵精彩的世界,隻能靠自己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
在貴州三線論壇中看帖子,回複最多的就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是的,再也回不去了,三線垮了,三線人走了,那個曾經火紅輝煌的時代已經別無選擇的過去了,共和國這些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意識形態變了,價值觀變了,人與人也變了,我們不再缺乏物質的同時我們卻失去了精神食糧,當我們真的以為自由了,其實我們卻始終找不到誌同道合的革命伴侶,雖然我們現在與時俱進,但我們卻又陷入了另一種情懷,這是一種自發的集體懷念,因為青春,也因為經曆的單純。過去,我依舊懷念過去,懷念我夢中那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裏平的貴州深山,懷念我那多少次魂牽夢繞的三線,懷念我唯一的故鄉,我的精神家園。如今,想起那裏的天空和高山就像我的童年一樣無暇而彌足珍貴。
看了賈樟柯導演的《二十四城記》,一部半記錄式的電影。沒有經曆過得人覺得不知所雲索然無味,經曆過的人則是從頭哭到尾。其實真正感動我的不是這些人的回憶述說,而是在回憶過程中的沉默,每到沉默之時,就抑製不住的流淚,因為在沉默背後是怎樣的一種波濤翻滾又不可言喻的情感。軍轉民談不上成功,該下崗的時候下崗,該轉製的時候轉製,隨著新一輪經濟發展,地被賣,廠子成為曆史。但是沒有怨言,自己下崗後生活再艱辛,也表示出理解。因為僅你榮耀的一麵,已經足以我消逝一生。
如今,我一直活在我們450的精神家園裏,但有的時候我也會想,全中國有多少象我們這樣在三線子弟長大的孩子,幾萬?還是幾十萬?時間回不到最開始的地方,曾經的美好像是流沙一樣,散落在天涯.隻是要留給懂它的人,生命需要一次沸騰,哪怕隻有一天,也是值得的.
安吉廠全貌,隻有一條通往外麵的路
安吉廠,再不看就沒了
學校後山上潺潺不息的山泉水,小時候大掃除遇上停水,都來這裏涮拖把,洗抹布,體育課後口渴了,也會跑來喝上幾口
哎,,歲月斑駁了磚牆,也蒼老了我們的臉龐啊。。。
我們就是從這裏走出大山的。我們“工”字形的教學樓,小時候寫作文的標準套句:“我的學校坐落在小山腳下”“兩棟長長的教學樓之間由一個鐵樓梯相連,形成一個‘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