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Tuscany

來源: 匆匆一瞥於 2014-06-02 09:06:15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1403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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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Tuscany，山野會被罌粟花兒點亮。漫山遍野的殷紅在高低起伏的草浪中燃燒，遠處幾棵筆挺的鬆柏昂然而立，打著蕾絲小傘的婦人和天真爛漫的孩童在花海中嬉戲，這是我腦海中閃現過無數次的Tuscan風景。後來我意識到這影像來自記憶深處的那幅《罌粟花》，不禁笑自己為何將Monet畫筆下Argenteuil的鄉間風景與Tuscany扯上了關係。想想都是罌粟花惹的禍－也許我太向往它們盛放的美景，以至於將心中的期待投影到了這本不相幹的畫中。

這次去Tuscany，是早春時節，與罌粟花又緣慳一麵。可Tuscany能給予我們的又何止是罌粟花景呢？記得那年去普羅旺斯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想像過置身於綿延無際的紫色熏衣草田的那番陶醉。最終成行的時候，熏衣草花期尚未開始。我卻因為這個小遺憾而認識了褪去浪漫熏衣草外衣卻依然魅力非凡的普羅旺斯, 也不失為一種幸運。作為意大利文藝複興的源頭，Tuscany有厚重的曆史文化。這一點在Tuscany的首府佛羅倫薩顯露無遺。可Tuscany的美酒美食，散落在山中的各色小鎮以及自然風光也足以讓人流連忘返。那天清晨，推窗讓進滿室陽光，無邊的春色讓我忍不住伸出雙臂試圖將她擁在懷中。

那就放慢腳步，撇下導遊書，開車到山中且行且看吧。鄉間的春色，質樸無華，卻最是撩人。撲麵而來的綠，隨意點綴著梨白，薑黃，粉紅，煞是好看。農舍的儲物間用了大膽的紅色，讓眼前的畫兒瞬間鮮活起來。

“陌上花開蝴蝶飛，江山猶是昔人非”，可麵對盎然的春意，心中全沒有蘇軾悵對故人的憑吊之情。微風中搖曳生姿的嫩黃倒讓我想起吳越王那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緩緩二字，既是對吳越王妃的憐惜，亦蘊藏著對江南春色傾心之情。

行到開闊處，眼前的低穀以及山巒都披戴著深淺不一的綠，看著真是說不出的心曠神怡。這個時節的葡萄園都尚未蘇醒。一排排的葡萄架整齊劃一，遠看有些像樂譜，那隴間燦爛的油菜花就是歡樂的音符了。

獵獵山風吹來早春的寒意，這時要是有杯咖啡該有多好啊。當時早餐時間已過，午市卻未開始。走了好幾家鎮上的cafe都沒開。這家cafe的主人很和善。她不會說英語，於是到後堂拉來了兒子與我們溝通。原來是個家庭cafe啊。小夥子說廚房還沒準備好，隻能做些小點心，咖啡也可以做的。於是我們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發現她們家的咖啡出乎意料的香濃。暖了手，也暖了胃。等待點心的時候，mimi照例看她的書，我和mimi爸閑閑地聊著接下來的路線，決定以Siena為目的地順著山路前行。那位意大利媽媽一邊擦拭著手中的餐具，一邊用慈愛的眼光注視著mimi。那目光很溫暖，也有幾分好奇。時不時地還微笑著問身旁的小夥子幾句。後來小夥子來與我們攀談，問我們從哪裏來，還熱心地為我們指路。點心雖然賣相不算精致，味道卻是好的。那位媽媽過來問了幾次mimi吃得好不好，要不要添點什麽。她在圍裙上擦拭的手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奶奶在灶間忙碌的身影; 那是童年記憶裏熟悉溫暖的感覺。

快到正午了，陽光幾乎是直射著Chianti的山穀。我很喜歡看著陽光在田野裏緩緩移動；被溫暖陽光籠罩到的山林刹那間綻放出完全不一樣的光華。忽明忽暗的光影交錯讓這景色更加迷人，看著讓人心中一片澄淨。

這片葡萄園看上去說不出的整潔，就連那條小路也清爽得很，對這裏的主人來說那就是回家的路吧。

走到這裏突然發現遠處的小山頭上有一片會動的稻草垛，將鏡頭拉近才發現是羊群。毛茸茸的它們像是要趕赴一個約會，在草地上快速地移動，卻一直保持著整齊的隊形，可愛得很。

遠遠就看見了聳立在高地上的Montepulciano。這個中世紀的小山鎮精致迷人，擁有許多文藝複興時期的宮殿以及教堂。當然還有悠長的小巷，那些讓午後的陽光曬得異常溫暖的小巷，藏匿著各種各樣被鮮花點綴窗台的小店，讓人真想順著石板路就這麽一直走下去。相比Siena這些較大的Tuscan城市，我更喜歡 Montepulciano 這樣的小鎮。她們小巧玲瓏且各有特色，很適合消磨悠閑的時光。

到Siena時，已近黃昏。風起了，雲來了，躲進這十三世紀的哥特式Duomo看看裏麵的寶藏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這裏有出自Bernini以及米開朗基羅之手的雕塑，有精工細作的大理石地板以及stained-glass窗戶，還有那著名的Piccolomini圖書館。一進Duomo，mimi便興奮地尋找她的“jello friend”。因為米開朗基羅名字的尾音聽著有些象jello，所以mimi簡稱他為“jello friend”。時間長了，這簡稱少了幾分玩笑，多了幾分親昵。隻要所到之處有米開朗基羅的雕塑或畫作，mimi總是迫不及待地去找。偌大的Duomo，要找一個雕塑還是有很大難度的。後來mimi爸縮小了範圍，讓她在幾個雕塑裏四選一，居然讓她蒙對了。mimi有所不知的是彼時米開朗基羅的心並不在這裏，他隻單獨完成了St. Paul這一個雕塑便放棄了Siena的project。等待他的是佛羅倫薩的David，那廣為人知的David。孰輕孰重，高下立見。隻是聽聞Siena與佛羅倫薩一直暗中較勁，不知當年米開朗基羅的決定讓Siena作何感想呢？

Piccolomini Library很小，但是那金壁輝煌的frescoes讓人過目不忘。這些巨幅壁畫描述的是Piccolomini的生平。在五十三歲時成為了教皇的Piccolomini是Siena人的驕傲。真的很難相信這些壁畫五百五十年來從未被修複過，它們是那樣鮮亮耀眼，仿佛能看到Pinturicchio畫筆上未幹的油彩。除去壁畫，圖書館裏還典藏著許多十五世紀的樂譜。這些珍貴的樂譜被書寫在巨大的羊皮上，據說是為了方便唱詩班從遠距離也能看清楚樂譜。櫥窗裏的它們看上去有些泛黃，但樂譜上的裝飾還是清晰可見。幾百年前的monks定是懷著崇敬的心在樂譜裏加上了這些細節，一筆一劃都一絲不苟。

Siena的中心不是Duomo，而是坐落在 IL Campo 廣場上的市政廳。爬上那近百米的塔樓便能俯瞰整個Siena。以廣場為中心，有十一條街道呈放射狀通往Siena全城。站在這些街道往下看去，會覺得IL Campo好似一個下沉式廣場，也許這樣的設計是因為Siena的中央排水渠道口就在市政廳前麵吧。

廣場四周如同歐洲的許多廣場一樣散落著cafe和餐館。經驗告訴我們這些餐館往往食物都偏粗糙; 喝杯咖啡看人來人往倒是上佳的地點。於是走進麵對廣場中央的一家cafe，點了幾杯熱飲，一邊看mimi和爸爸在廣場裏追逐嬉戲一邊用手機查找城中好吃的所在。夕陽西斜，那玫瑰色的金光慢慢掠過廣場上的建築，真的很美。

我們就這樣坐著直到那最後一縷光芒戀戀不舍地隱去。廣場上還有三三兩兩的情侶，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夫婦，以及如我們一樣背著相機的遊客，但人不算多。我很享受那刻的閑適安寧，卻又忍不住向往夏日裏大家擠在廣場裏吃冰激淩的歡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也許是我太貪心了。

隨心所欲地漫遊了一整天，填飽五髒廟這等大事卻是隨意不得的。所幸那天的晚餐沒有辜負我們的等待，火候味道都蠻不錯。

買給我和mimi的玫瑰因為沒有多餘的花瓶，隻好插在水瓶裏。mimi說高的是媽媽，另外那枝是她自己，還說兩枝玫瑰像是在擁抱，就像媽媽和mimi。離開Tuscany的早上，我們沒辦法帶走這兩朵花，mimi很難過。我們對她說若是玫瑰跟著我們趕火車會枯死，倒不如把美麗留下，與人分享。mimi接受了這個說法，轉而擔心後來的客人不會為玫瑰添水。爸爸說“會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