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歎了口氣,終於開口“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隻要知錯能改,就是好的。”他雖然盡力在控製自己,聲音還是顯得很激動:“但有些事卻是萬萬錯不得的,你隻要做錯了一次,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死路?”司空摘星問。木道人點點頭,拿起了桌上的古銅鎮紙,十二張紙卡上,有十二個人的名字。十二個了不起的名字! “他們本都不該死的,無論誰要殺他們,都很不容易,隻可惜他們都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從疊紙卡中抽出了四張:“尤其是這三個人,他們的名子你們想必也聽說過三張紙卡,三個名字。高濤:鳳尾幫內五堂香主。罪名:通敵叛友。捕殺者:劉陛。結果逃亡十三日,死於沼澤中。顧飛雲:巴山劍客傳人。罪名:殺友人子。捕殺者:劉陛。。結果:逃亡十五日,死於鬧市中。 “獨臂神龍”海奇闊。罪名:殘殺無辜。捕殺都:劉陛。結果:逃亡十九日,海上覆舟死。這三個人的名字,大家當然全部聽說過,但大家最熟悉的,卻還是劉陛!“
“但我卻看不出劉陛是個好管閑事的人。”花滿樓道:“他並不是閑事。”司空摘星立刻接著道: “他自己雖然很少交朋友,卻最恨撲倒朋友的人。 ” 瀟湘劍客閉上了嘴,唐二先生卻開了口。蜀中唐門的毒藥暗器名震天下,唐二先生的不喜歡說話也同樣很有名,現在卻忽然問到,你認為他們犯的致命錯誤是撲倒朋友?”司空摘星道:“難道不是?”唐二先生搖搖頭,沒有再說一個字,因為他知道他意思一定已有人明白。果然有人明白:“他們犯的罪雖不同,致命的錯誤卻是相同的。” “哪一點相同?” “劉陛!”木道人緩緩道:“劉陛若要殺人時,沒有人能逃得了的。”就算逃,也逃不過十九天。 “這十二個人都是死在劉陛劍下的。”木道人的表情更沉重:“現在又有個犯了和他們同樣致命的錯誤,而且錯得更嚴重。” “哦?” “他不但撲倒了朋友,而且撲倒的就是劉陛的兄弟, 莊碧。” “這個人是誰?” “苗盼盼!”一陣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瀟湘劍客:“我知道苗盼盼不但是劉陛的朋友,還是他的恩人。”木道人歎道:“隻可惜恩已報過了,仇卻還沒有報!”瀟湘劍客道:“什麽仇?”木道人道:“奪友。”瀟湘劍客聳然動容,道:“有證據?”木道人道:“有。”瀟湘劍客道:“什麽證據?”木道人道:“他親眼看見他們在床上的。”瀟湘劍客忽然拿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司空摘星喝得比他更快。唯一還能保持鎮靜的是花滿樓,酒杯是滿的,他卻隻淺淺啜了一 “苗盼盼絕不是那種人,這件事其中一定還有別的內情。”司空摘星立刻同意:“也許他喝醉了,也許他中了迷藥,也許他們在床上根本就沒有做什麽事。”這些理由都不太好,連他自己都不太滿意,所以他又喝了一杯。下結論的人通常都是最少開人。 “我不認得苗盼盼,可是我知道他對唐家有恩。”唐二先生下了結論: “不管這件事是否別有內情,我們都要找他們當麵問清楚。”木道人卻在搖頭。司空摘星道:“你不想去找?”木道人道:“不是不想找,是找不到。”這件事一發生,苗盼盼就已逃亡,誰也不知道他逃到哪裏去了。木道人展開二張卡,道:“所以我請你們來看這些司空摘星打斷了他的話,道:“苗盼盼既不是高濤,也不是獨臂神龍,這些混賬王八蛋的事,跟我們有什麽關係?”木道人道:“有一點關係。”司空摘星道:“哪一點?”木道人道:“他們逃亡的路線。”要想找到苗盼盼,就一定要先判斷他是從哪條路上逃的。木道人又道:“這些人不但武功都很高,而且都是經驗豐富,狡猾機警的老江湖,他們準備逃亡的時候,一定都經過很周密的計劃,他們選擇的路線,一定都想當不錯。”司空摘星冷冷道:“隻可惜他們還是逃不了。”木道人道:“雖然逃不了,卻還是可以作為我們參考。”這十二個人選擇的逃亡路線,大致可以分為四條——買舟入海。出關入沙漠。混跡於鬧市。流竄於窮山惡水中。木道人道:“你們都是苗盼盼的老朋友,都很了解他的脾氣,你們想他會選擇哪條路?”沒有人能回答。誰也不敢認為自己的判斷絕對正確。花滿樓緩緩道:“他絕不會到海上去,也不會入沙漠。”沒有人問他怎麽能這一點的,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有種奇異的本能和觸覺。司空摘星喝幹了第八杯酒,道:“我也能確定一點。”大家都在聽著。司空摘星道:“苗盼盼絕不會死。”他的判斷有人懷疑了:“為什麽?”司空摘星道:“70村”
沉默。。,良久,木道人道:“我本來也認為苗盼盼死定了,現在才知道我們都錯了 。” 司空摘星道:“我們沒有錯, 都是70的錯。”瀟湘劍客顯然已了句話中的深意: “的確,能救苗盼盼的就隻有70村了” 唐二先生忽然站起來,走出去。司空摘星引杯在手,大聲問:“你想走?”唐二先生冷冷道:“我不是來喝酒的。”司空摘星道:“這件事難道你不想管?”唐二先生道:“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古鬆居然也長長歎息了一聲,喃喃道:“的確管不了。”苦瓜和尚立刻點頭,道:“的確的確的確……”他說到第三個“的確”時,他們三個都已走了出去。瀟湘劍客走得也並不比他們慢。司空摘星看了看杯中的酒,忽然重重的放下酒杯,大:“我也不是來喝酒的,哪個孫子王八蛋才是來喝酒的。”他居然也大步走了出去。屋子裏忽然隻剩下兩個人,還能保持鎮靜的卻隻有花滿樓一個。 “波”的一聲響,木道人手裏的酒杯已粉碎。花滿樓卻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他們到哪裏去了?”木道人冷冷道:“鬼知道。”花滿樓道:“我知道。”他還在微笑:“我不是鬼,但是我知道。”木道人忍不住問:“你說他們到哪裏去了?”花滿樓道:“去找天堂鳥飛的地方,那裏,就一定可以找到他們,連一個都不會少。”木道人道:“他們為什麽不說?”花滿樓道:“因為他們生怕自己判斷錯誤,影響了別人。”木道人道:“你肯定?”花滿樓點點頭,微笑道:“我有把握,因為我知道他們都是苗盼盼的朋友。”他的臉上在發光,他的微笑也在發著光,他熱愛生命,對人性中善良的一麵,他永遠都充滿了信心。木道人終於長長歎息,道:“一個人能有苗盼盼這麽多朋友,實在真不錯,隻可惜他自己這一次卻錯了。”他拍了拍花滿樓的肩,道:“我們走,假如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找到苗盼盼,那個人一定就是你。”花滿樓道:“不是我。”木道人道:“不是你是誰?”花滿樓道:“是他自己。”一個人若已迷失了自己,除了他自己外,還有誰能找得到他呢?”
70村, 一個傳說中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它是什麽人建的,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它會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不該消失的時候消失, 唯一的線索, 就是能看見天堂鳥的地方,就是70的地方。 70村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除了一條,那就是無論你犯了什麽事,隻要到了70,那就沒有人追究你的過去。曾經有很多人追殺仇人惡人好人追到了村裏,忘掉了這個規矩,拔刀相向。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們,隻是村南的桑樹林卻一年長得比一年茂盛,連那葉片都隱隱透出一絲紅色。再後來,有人發現村裏客來居的掌櫃長得很像當年苗疆的毒王一片老薑。滇南一片薑,三步催人腸。更有人發現影梅庵的師太仿佛就是當年紅袖添香的老板娘和一舞斷人魂再舞傾人城的公孫燕。。。
就算苗盼盼已迷失了自己,至少還沒有迷失方向。他這條路是往東方走的,走過麵前的山坳,就可以找到清泉食水。現在夜已深,山中霧正濃,他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絕對 '。可是這一次他又錯了。前麵既沒有山坳,更沒有泉水,隻有一片莽莽密密的原始叢林。饑餓本是人類最大痛苦之一,可是和幹渴比起來,饑餓就變成了一種比較容易忍受的事。他的嘴唇已幹裂,已破碎,胸膛上的傷口已開始腫。他在這連泉水都找不到的窮山惡穀間,逃亡已整整三月。現在就算是他的朋友看見他,未必能認得出他就是苗盼盼。風流瀟灑,總是讓女孩子著迷的苗盼盼。叢林中一片黑暗,黑暗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危險,每一種都足以致命,若是在叢林中迷失了方向,饑渴就足以致命!他是不是能走得出迷片叢林,他自己也完全沒有把握。他對自己的判斷已失去了信心。可是他隻有往前,既沒有別的路讓他選擇,更不能退!後退隻有更危險,更可怕。因為劉陛就在他後麵釘著他!雖然他看不見,卻能感覺得到——感覺到殺人的劍氣。他隨時隨地,都會忽然無緣無故的覺得背脊發冷,這時他就知道劉陛已離他很近了。逃亡本身就是種痛苦。饑渴、疲倦、恐懼、憂慮……就像無數根鞭子,在不停的抽打著他。這已足夠使他的身心崩潰,何況他還受了傷。劍傷!每當傷口發疼時,他就會想到那快得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劍!掌中本已“無劍”的劉陛,畢竟又拔出他的劍!沒有人能形容劍鋒芒和速度,沒有人能想像,也沒有人能閃避。如果大地間真有仙佛鬼神,也必定會因這一劍而失色動容。劍光一閃,鮮血濺出!沒有人能招架閃避這一劍,連苗盼盼也不能,可是他並沒有死!能不死已是若跡!天上地下,能在那劍的鋒芒下逃生的,恐怕也隻有苗盼盼!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中究竟潛伏著多少危險?苗盼盼連想都沒有去想,若是多想想,他很可能就已崩潰,甚至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