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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抵達廣場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你遞給司機幾張大鈔,告訴他不用找零了。你拎起裝滿酒肉的挎包,打開車門,立刻聽到很多人和侯德健一起在唱《龍的傳人》。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河,她的名字就叫黃河。。。”
你輕輕搖搖頭,你不喜歡龍。你倒是有些喜歡鳳凰,火鳳凰。你喜歡鳳凰涅磐浴火重生的故事。
在廣場上繞了半天,你總算看到了電影學院的大旗。有日子沒見小佩了,你忽然有點想她。小佩和很多同學一樣,一開始都對你不錯。可自從你沒考試就入了學的老底被人抖落出來後,你的朋友圈子就驟然變化了,新朋友踴躍加入,老朋友卻紛紛離開,隻有小佩對你一如既往。
你還在想著小佩的時候,突然聽到邊上一聲大喝:“Don’t touch me!”
你扭頭望去,見一個穿著跨欄背心和牛仔短褲,脖子上戴著條明晃晃的金鏈,腰裏還掛著個黑包的粗壯少年正在和幾個學生糾察推搡爭執,旁邊還有兩個同樣穿著跨欄背心和牛仔短褲的小女生在圍觀。你不自覺地放慢腳步走了過去。原來那是三個普通話很爛的高中生私自從香港跑來支援學運,在廣場上紮帳篷的時候被學生糾察發現,勒令他們離開廣場。你不知哪根筋動了一下,就做了回好人,領著三個爛仔來到電影學院的營地,讓他們在那裏紮上帳篷,順手把挎包扔給那個粗壯少年保管。
“What’s your name?”你問。
“阿輝。”阿輝再指指另兩個女孩,“阿萵、阿蓓。And yours?”
“叫我齊哥就行了。”你想起香港警匪片裏的情節,暗自一笑。
轉了一圈,你沒有找到小佩,就問坐在地上打牌的老江。老江順手往紀念碑那邊一指,後來他大概意識到是你的聲音,就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你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玩他的紙牌。
幾分鍾後,你來到紀念碑的東邊。侯德健已經不唱了,換成劉曉波演講。人圍了很多,小佩站在最外邊,旁邊還有老駱。
看到老駱,你忽然停下腳步,因為老駱的一隻胳膊搭在小佩的肩膀上。再仔細看小佩,發現她的一隻胳膊摟在老駱的腰上。你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見你過來,小佩悄悄把摟著老駱的胳膊拿開,老駱則更緊地摟住小佩的肩膀。
“小佩,我帶了點酒,要不要一起過去喝?”你微笑著,不看老駱,直視著小佩的眼睛。
小佩輕輕搖搖頭,然後問你什麽時候來的。你說來了大概有三、四十分鍾了吧。小佩很遺憾地說那太可惜了,你錯過了現場聆聽《六。二絕食宣言》的機會。老駱也說這可是載入曆史的機會啊。你心裏說:“靠,你應該說這是借機調情的機會。”臉上卻依然微笑著,衝小佩點點頭,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