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時代 (下)
煙台山公園位於半山腰,從校門口步行到公園不過幾分鍾,園內山石流泉,亭台水榭,十分雅致。但此刻的煙台山公園,卻人煙罕至。園內古木翳然,遮蔽天日,白天若有暖陽,尚能賞景怡情,傍晚太陽落山,便有些許陰森冷寂之感。
薑小禹不免有些擔心,捏起拳頭,心裏想,如果有壞人出來,我是跟他們打,還是拉著梅子欣跑,問題是如果跑,會不會被梅子欣看不起。這麽想著,聊天的節奏有點跟不上了。梅子欣大概看出來他的擔心,就說:“這裏看著人少,但是很安全,一直有人巡視。我跟蘊姐經常在這玩。你知道嗎?這裏曾號稱濱城四大戀愛聖地之一呢。”說著就有戴著紅袖章的人從另一條路走過,薑小禹暗自鬆了口氣,卻有些懊惱剛才自己很不男子漢的表現。又暗暗琢磨,她帶我到這戀愛聖地,什麽意思?
說著就來到一個亭子,梅子欣說:“這個叫觀梅亭,現在雖然沒有十裏梅林可賞,但尚可臨風思古,看看古煙台遺址。有種沒落的美,你覺得呢?” 薑小禹接著話頭說:“嗯,就像我們這座城市,堂堂首府,給人的卻是一座小城的感覺。如果說三坊七巷是一部史冊,鼓山是卷首的一行絕句,西湖是眉批的一支小令的話,那麽藏山,就是一卷發黃的散文集。光陰在這裏被拉成幽靜深邃的小巷,當你走過,舍不得走遠,忍不住回頭……。”
薑小禹喜歡這個地方,除了有些前世今生的恍惚感之外,也有一部分是被這些不知在哪兒讀來的話所吸引,此刻念出來,配著古雅的景和微涼的風,竟然有點把自己沉浸進去。一旁的梅子欣看著他,不說話,似乎略略有點詫異。
出了煙台山公園,梅子欣帶著薑小禹七拐八拐,來到一幢破敗老宅前, 正門上書“可園”二字, 紅磚斑駁, 古榕遒勁, 兩口古井長著厚厚的苔蘚。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麵風,輕靈在春的光豔中交舞著變。” 梅子欣輕輕念著。
“你是四月早天裏的雲煙,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薑小禹居然接了下去,有點出乎梅子欣的意料。
“這就是林徽因的故居吧?我知道在藏山,卻不知道就在這麽近。” 薑小禹問。
梅子欣抬頭看著薑小禹,淡色的眼裏又有笑意盈盈。
於是那一段時間,傍晚或者周末,藏山前,泯江岸,萬壽橋邊,師大曉風書屋,甚至附近郊區的農田,梅子欣帶著薑小禹,到處跑到處看,兩人玩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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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夏天遲遲不走,烈火般的陽光,掃盡清晨的露珠,路旁的梧桐樹無精打采地站立在那,沒有一絲風,樹葉紋絲不動。午後的蒸悶更可怕,樹上的知了使足了勁,“知了,知了!”地叫喚著。愈發使人煩躁。
薑小禹渾身一陣燥熱,醒了過來,看看枕頭,都被汗洇濕了。薑小禹看了看四平八叉還在睡午覺的同學,坐起來,使勁甩了甩頭。起身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端詳了一陣鏡子裏那張半睡不醒的臉,呲牙咧嘴做了一陣鬼臉,然後甩了甩長頭發上的水珠,又撥弄幾下,回宿舍拿了幾本書,快步向教室走去。
薑小禹進了教學樓,邁著大步上了樓梯。這是一座全部用石頭建成的教學樓,樓道裏清風習習,一下子把薑小禹身上的汗氣和燥熱吹的無影無蹤。
薑小禹低頭快步轉過樓梯的彎道,突然發現自己麵前有一襲白色長裙。一抬頭,發現自己的頭幾乎快撞到前麵女生的屁股。他趕緊急刹車減速,尋思著要不要越過她,還是慢慢地跟著她走。再一看,這背影很像是梅子欣的。
他剛想開口叫,可是正對著他的臉,輕輕扭動的那兩瓣弧形,讓他目光無法移動,讓他張口結舌。
從前方窗戶漏進來的光線, 把那白色長裙照耀成幾乎透明的薄紗。
那是兩條健美挺拔,勻稱修長的腿,突然一個美妙的弧度,是飽滿微翹的屁股,若隱若現,散發出無限青春的活力。薑小禹隻覺的自己的腦袋突然暈暈沉沉,他不由自主放慢腳步,跟著那梅子欣,兩眼緊緊盯著那兩片弧度,和大腿之間透出的光。
他定了定神,剛想閉上眼睛叫住她。突然,一副從未見過的景色,直接把他電擊了。
隻聽見“嚶”的一聲,梅子欣的長裙被樓道上形成的小旋風整個掀了起來,露出兩條白嫩光滑,嬌瑩纖長的長腿,還有可愛的白色小內褲。
薑小禹瞬間隻覺得天旋地轉,呼吸困難。一股暖流迅速衝向身體的某個地方,左衝右撞,找不到突破點。
多年後,薑小禹回憶起這一瞬間,仍然感覺心跳加速,口幹舌燥。
那年夏天,那個瞬間,他被喚醒了。
梅子欣趕緊抓住飛揚的裙擺,把它們按住。回頭一看,薑小禹正盯著自己,身下該鼓著個大包。頓時又羞又恨又氣又窘,紅著臉,一跺腳:“薑小禹,你給我走開,別跟著我。”
這天晚上,一向睡的跟豬似的薑小禹失眠了。眼前不停地出現那兩條美麗的長腿,那條可愛的白色小內褲,那個紅色的漂亮胸罩,那張羞紅的臉,似乎還看見了淚水。天快亮了,薑小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還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梅子欣在他麵前,仰著那張美麗的臉,哭泣著,一串串的眼淚:“你欺負我,你欺負我。”他夢見自己摟著梅子欣,親吻著她的臉,撫摸著她光滑的背,手慢慢下滑,劃過在腰背,滑到那結實圓滾的地方,隻覺得滑膩柔軟,極富彈性,他輕輕地捏了一下。
突然一陣暈眩,一股極樂的愉悅感霹靂般從頭衝向尾骨,一波一波,排山倒海……
薑小禹醒來,一身大汗,不停地喘著粗氣。
自從那以後,薑小禹不敢再去找梅子欣,覺得自己褻瀆了她,褻瀆了美好的東西,非常地自慚形穢。
再看到梅子欣,他總是遠遠地就避開,偶爾路上碰到,兩人也隻是嗨一聲而已。薑小禹希望表姐這次再出來調解一下,可是等見到了表姐,表姐卻沒說什麽,看來梅子欣沒有告訴表姐這事。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到了深秋。
一個陰冷的午後,梅子欣來找薑小禹。薑小禹有點不知所措地跟著她來到煙台山公園,觀梅亭裏鋪著一層厚厚的落葉,梅子欣在風中有些瑟瑟發抖。
沉默了許久,梅子欣問:“你怎麽都不來找我?”
薑小禹老老實實說:“我以為你還生我的氣。”
梅子欣搖搖頭,說:“你聽說過八大軍區互調的事嗎?”
薑小禹點點頭。
“我爸被調到南京軍區了,我要跟著去,過兩天就走。”
薑小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說什麽,也不記得自己怎麽回宿舍的。隻記得自己那天晚上感冒了,發高燒,第二天就被親戚派車送回家了。
梅子欣走的那天,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沒能去送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