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所謂結婚紀念日,其實就是上墳。翻到篇祭文。一字不改。炒現飯。大四。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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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著要去琅琊,君默問:"就是那個'環滁皆山也'?""然也。""不去不去。我們同學去玩了,沒一個說好的。不就一個破亭子嗎?"嗚呼!無法可想,他們這種純理科的書呆子哪裏體會得到"漸聞水聲潺潺"又"有亭翼然臨於泉上者"的妙境?也罷,不妨到采石磯走它一遭,這是個少有人評頭品足的去處。
一個多小時全封閉式空調車的顛簸,暈得我一塌糊塗,欲罷不能。乃至進了采石公園,不幾步便是一大片秋日枯黃卻茂盛豐滿的草坪,在明媚的陽光下寬宏地展開誠摯的心胸欣然接納了我們。環顧四周,翠螺山似一道玉屏,占據了視野中一抹蔚藍天際,草坪深處向著山峰延伸的地方,幾排常青的鬆柏,幾樹黃透的梧桐,幾枝光光的落盡葉子直刺天空的枝幹,間或點綴著一兩團如火的紅楓,和隱然其間的一角亭翼,綿綿亙亙,寫意山水畫般地誘人不由自主心就遠了去,融入幽靜的空山,融入這一派博大深沉的秋色中,我已非我。仰麵望,藍得叫人心醉心疼的晴和清麗,看多了,眼睛便晃晃的被太陽刺得睜不開,麵前一串串的金色光斑在舞蹈。回頭再看君默的臉,竟也寫意山水般地模糊起來。天地之大,卻仿佛隻是我們倆人的世界;層林盡染,深得個中三味的唯有這兩雙寧靜卻又欣喜的目光。江山如畫,陶醉了我們的遐思,我們歡快的笑語渲染了靜謐的天空,這樹這山因而生動起來,微風拂過,遠處近處的樹椏一起揮舞起枝葉,滿蓄了愛憐笑意向我們頻頻示意。哦,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得了陽光的撫慰與大地的托付,我的疲憊如清晨的薄霧消散得了無蹤影。不知不覺中鑽入了萬竹塢密密疊疊的竹海,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想必這定是什麽文人雅士的避世隱居之所。果然,幽暗昏惑的竹林深處,隱隱顯出半壁白牆,書"林散之故居"。君默頗為神往,隻道日後有錢了,也到這種地方來住。我揶揄他說,什麽有錢無錢,隻需三兩間草廬,一籬東菊足矣。君默反唇相譏:好。等到哪一天散了架,你就可以唱「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了是嗎?聞言大笑,答曰正是。東倒西歪被道旁突兀的一塊石頭絆了一下,細看卻是"李白衣冠塚,懷謝亭---->"猛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篇小說,寫一個落魄文人如何如何懷才不遇,去哭李白的墳,似乎就在此處。妙妙妙,快快快,上!
順著野石鋪就的彎彎的小道登山,我心裏仍念著那個落魄文人,不免發了一點幽思。遂笑謂君默,說我要上去吊一吊古,尋一塊太白墳前的石頭,抱定了,哀哀地這麽一望,再拖腔拖調一聲啊---呀---,難免一陣心酸,便有兩行清淚潸然而下,往事可堪回首!歲月蹉跎,一事無成,空留一副皮囊縱然光鮮亦是轉瞬即逝。人生如夢,昨日之昨不可留,未來的自己,是寧與黃鵠比翼乎?將與雞鶩爭食乎?寧與騏驥駕輒乎?將隨駑馬之跡乎?嗨,嗨,有才如君不免死,我能風流得幾時?如此想來便是心灰意冷,萬事皆休。於是枯槁了一張素臉,秋色暝暝中踱回茅屋,寫一篇千古文章擲與案頭,三日不食,七日不飲,托體同山阿去也。君默被我勾勒的這副宏圖逗得哈哈大笑。得了,你別酸了,看前麵是什麽?抬眼看,一女子擔一擔滿滿的柴草,戴一頂鬥笠,晃晃悠悠下來。我掏出相機,正欲來點意境,卻見她背後一拐一拐又出現一擔柴草,一行數人前呼後應,有說有笑地映襯著藍天橫柯,翩然而至。我看得有些呆了,這裏沒有鬧市的喧囂、汙穢,更無所謂人事的角逐、傾軋,有的隻是清新的空氣,自然的裝扮。笑看樵牧語斜陽,死當埋我茲山麓。
真的到了李白墓前,卻少了哭墳的興致,側身撫著墓碑作痛定思痛科,僅為留影而已。人在高處,秋氣爽朗,極目楚天,浩瀚長江,滾滾而去,意之所至,左右天門,明滅可見,頓生幾分豪邁。李太白得著如此有利地勢,亦不枉一生所求。正自抒懷,君默指點寒江,疑惑每次行船唯獨不見此處。回望太白墳頭,有了,不是說碧水東流至此回嗎?走,下去看看。
離太白的墳是愈來愈遠了,從三元洞下至江渚,沙灘上許多秋遊的小學生嬉戲打鬧,圍看一作畫的男子你追我趕圈圈著跑,那人目無旁人心無雜念專心自己秋日的思索。末了收拾起畫架又行至江邊洗筆,實在是浪漫得可以,大有太白遺風。臨江處巨石林立,嶙峋怪誕,便是所謂磯頭。找塊石頭坐一坐,和煦的陽光中啃食著采石磯的老油茶幹,眼望一江秋水,款款濡濕了江岸。不禁又想起去年的夏天,也是這般地坐在廈門海濱,麵前是一頃碧藍碧藍的海水,一個美麗的開始,我和君默的故事。悄悄看他一眼,想揣摩他此刻的心情。不意君默正脈脈望著我,四目相對,蕩開來一圈圈的漣漪。夕陽殘照裏,粼粼波光閃耀,跳動著兩顆年輕的心。不語東流的長江水啊,竟衝動著如許的柔情。
回家的路上,君默擁著我,趁著火車裏悠然的音樂隨意哼著:"往後,當你想我在深秋,回憶永恒的愛在心頭。隻因此情已為我擁有,不再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