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鳳朝陽刀和伊斯坦布爾姑娘 -- by amengcat

舞女 · 2013-11-19 06:52:37Z

五鳳朝陽刀和伊斯坦布爾姑娘 -- by amengcat簡介

來源: 舞女於 2013-11-19 06:52:37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718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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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文理分班之後，阿康，哈巴和呆兵的座位被安排在我的四周。班主任企圖用我這種惰性物質來穩定大局，對這幾個名聲響當當的家夥分而治之。我個子矮一直坐第一排，在這三個家夥中間形成一個低窪小盆地。

有天晚自習要開始了，我拿出習題。阿康敲敲我的課桌，問我剛看什麽書。
我很吃驚：他醒了？不是一直打瞌睡的麽？
我說是一本小說。他皮笑肉不笑，你這種好學生也看小說的？
我不回答。他催我告訴他書名。
我說：“伊斯坦布爾姑娘。”
他抬起頭：“沒有聽說過。”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給我講講吧！”
我愣住，好半天才回答：“可是現在是晚自習時間了。”
他冷哼一聲：“正好大家都不出聲的時候講，聽得清楚。”
過了好一會我才說下自習後借給他自己看。
他笑：“那本書挺厚的，要很多時間才能看完。不如你講這個給我聽。我講五鳳朝陽刀給你聽？ ”
五鳳朝陽刀？
他拿出一大堆書來：“如果你講給我聽的話，我也全部講給你聽。我們都節省時間！”
我猶豫：那課間我給你講好吧？
他哼了一聲，把課桌挪到我的旁邊，掏出一張試卷，拿起筆轉起來。說：現在開始！
教室裏其他同學都看過來，我目瞪口呆：是化學自習課，你拿的是英語卷子。
他一把抄起化學書，扔到我麵前：你講半個小時，我講半個小時！

那是我第一次學會了在自習課上偷雞摸狗。我平時看些雜七雜八的課外書，但一直自律，上課鈴一響，馬上放下。當然，下課鈴一響，不管老師在不在，馬上拿起。
可是，眼睛盯著化學方程式，給一個以前從不交談的鄰桌，講伊斯坦布爾姑娘的故事。真是第一次。
從此後，我幾乎每天自習時間都被他逮著講書。如果我不從，他就自己講五鳳朝陽刀。我拿著筆，豎著耳朵，眼神飄離，一個題都做不出來。
但是阿康的五鳳朝陽刀他自己才看到第六部。對於這樣的速度我非常不滿意，於是提出來我自己看。
但是我隻敢在課間看。阿康不同，他什麽都不管不怕。
終於有天，他又在課上看小說。我頓時擔心起來。如果老師收走，我就看不成了。
於是我劈手奪過，飛快塞到我的課鬥裏。任他在身後生氣。
他叫喊無用。偃旗息鼓了不到五分鍾，開始用手指敲打起我的肩，嘴裏念叨著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我忍著不吭聲。他就一直敲。
下課了我把書還給他，問，永動機的胳膊酸了嗎？
他翻白眼。
我好聲好氣求他上課別看了。他吼：不要你管！
我轉過身。絕交好幾天。
他的五鳳朝陽刀終於被沒收了。可他居然有膽量去找老師要，居然要回來了。
呆兵把我帶到校外小餐館，請我吃小炒。阿康也在，把那套書送給我。說我太膽小了，畏畏縮縮看得人心煩。
食人嘴短，就和好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阿康他們從來不遵守過學校規定，都在外麵小餐館裏吃飯。嗯，味道的確要比食堂好很多。
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引誘，我終於又一次不當好學生。從此以後不去食堂了。

哈巴是班上足球隊的三個前鋒之一，我覺得他具有範.巴斯滕的氣質。他就坐在我右邊，為了打聽什麽時候男生練球，我對他巴結討好。然後就跟著去幫忙端茶送水記進球數。不過他很酷，不喜歡搭理女生。古力特和裏傑卡爾德就友善的多。但是我並不介意他的冷淡，隻要他們上場，我就統統喜歡崇拜熱愛。他們出去熬夜看球，我也跟著翻學校的大鐵門奔向錄像廳。

高三時候有一場班級間的比賽。我鞍前馬後跟著跑。有次班主任的課拖堂，眼看著比賽時間要到了，哈巴大怒，把課本摔到地下。
於是班主任也大怒，把他和他的課桌都扔出去了。
阿康出來聲援，於是他和他的課桌也被丟出去了。
我心驚膽戰。下課後瘋找他們，一通埋怨。
他們說，外麵多好玩兒。
他們在校外河裏撈了很多的螺絲殼，全部送給我。
我懨懨地回到教室，身邊一下空了兩個位置。盆地成為半島。

班主任過來，遞給我模擬題，三套。我又瘋跑出去把練習題塞到他們手裏。看著他們嫌棄的表情，我氣急敗壞，不做完，我就不吃飯！
阿康笑嘻嘻地說，那我把你那份都吃了。
哈巴終於良心發現：把其他科的練習題也拿來吧。

高中的日子在吃飯做題中慢慢隱沒。
高考結束，我的總分比阿康多三分，哈巴比我多三分。

填寫誌願完畢，我沒有勇氣參加畢業告別會，早早就回家了等候通知書。一天早晨，看到院子裏幾個跨在自行車上的人。阿康，哈巴，呆兵，古力特和裏傑卡爾德。五個大小夥子站在陽光裏。
阿康嘲笑我，躲什麽躲，以後就要天各一方了。現在還能跟我們出去玩，去不去？
我找借口，我沒有自行車。呆兵說，陛下，臣等帶著你。
呆兵一直坐在我後麵。他姓臣，我姓鄭，一直叫我陛下。每天晚上送給我一小包五香花生米。我們去外麵小餐館吃飯時，每次他總是大喝一聲，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爺們中幫我搶菜。
阿裏說，都要遠離故鄉了，走之前留下足跡吧！我頓時笑起來，你還是去踢球吧，這麽酸。
那個夏天，我跟著這幫老師眼中聰明但是超級調皮搗蛋的男同學們走遍了小城。

最害怕別離。
然而，真的就是別離了。
阿康是建築師，哈巴成了碼仔，呆兵成了狙擊手，古力特在南方建立了公司，阿裏回到故鄉成為醫生。
阿康說，阿蒙你幹嘛要出國呢，我一直以為你會到學校當老師。不過你那種謹小慎微無趣沉悶的個性，也許適合做研究吧！

異鄉的小城，在花盆裏種了幾棵大蒜，一個人的除夕夜，準備剪蒜苗炒黑森林熏肉。古力特打電話過來，又是哭又是笑，阿蒙阿蒙！我兒子快出生了！他是大年初一的金猴子！
他激動得不行，我叫他齊天好不好？小名就叫大聖！
我一瓢冷水潑過去，那可是個當和尚的石頭猴子！
每次看到古力特的俊秀兒子，都非常驕傲這個帥小夥子的名字是我取的。

呆兵喜歡我的發小，可惜他贏得了所有的朋友，甚至姑娘父母的喜歡。她還是隻想做他的好朋友。陛下我也無能為力。他很晚很晚才結婚，他說：陛下，臣等人生大事終成，請頒旨賜福。
我回：準奏。
哈巴的宏願是兒子出生的霎那，要寶寶在足球上印上腳印。上次見到他是日韓世界杯的時候，我請了一個月假回國看球賽。一晃多年，我慢慢地也不能再追隨圓圓的皮球滾動的速度。小哈巴也有巴斯滕的氣質麽？

阿裏是見到機會最多的一個。他在家鄉做醫生。這一幫出門遠遊的家人，都托他照看。本來最英俊瀟灑的一個變得非常的婆婆媽媽。每次我離開老家，他都跑來送。塞給我一大包繃帶啊藥水啊。大一回家聚會他教會了我滑旱冰，自己摔得鼻青臉腫。大二教會了我騎摩托車，我把他的車撞得麵目全非。他做菜有專業水準，我們聚會的時候，我不去餐館一定要他下廚。

德國的學業到瓶頸的時候，我健康出狀況，情緒低落沮喪，茫然無措。阿康寫信給我：
“…….你又開始嘰歪。人生自古誰無死？生病有什麽可怕呢？你放心，如果你病到快死了，就直接回來找我。在你翹翹前，我陪你走遍名山大川，保證你死而無憾！”

可是他一直不喜歡我要嫁給一個鬼。他不接我電話，不回信。阿康老婆寫信給我說，他可生氣了。他的願望是以後幾個人都去一個城市，住他設計和修建的房子。呆兵直接就判定我賣國。阿裏說，你回來的話，米粉辣椒糍粑，問我要麵包你就滾出去。哈巴和古力特見過老蛋，告訴我記得常回來就好。

結婚時弟弟來德國，帶來一個大包裹。裏麵有一套迷彩服，說是呆兵寄給他的。
是我的號。我一直問他要這個好去爬山。他說，這麽沒有女人味的東西，虧你想得出！一直不肯給我。
在迷彩服的口袋裏，我找到一張卡片，寫著阿康，哈巴，呆兵，古力特和阿裏的手機和QQ號。他們的字還和高中時一樣，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