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芝麻.穀子(52)
鴿子從姑姑家下樓,穿過胡同去搭地鐵。胡同兩邊三三兩兩地開著些小門臉兒,都不約而同的播放著一首奇怪的歌。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跟深情,溫柔,高亢,低沉,亮麗或者悲傷都毫無關聯的蒼白聲音,反反複複地叫囂著:“心太軟,心太軟。。。”鴿子聽得很煩,這時候很想念在美國和Jenny的家,門口的小路上總是靜悄悄的,路兩邊修理得整整齊齊的草坪讓人看了心底一片柔和。可是想到那條路又想到和羅明在那裏散步的情形,隻覺得更煩了。
要去的醫院鴿子一下飛機就已經去踩過點兒了,不是她從前讀書時學校的定點醫院,也特意避開了得肝炎時住過的那一家。鴿子覺得避開熟人是關鍵,似乎去一家陌生的醫院,裏麵遇到的就應該都是陌生人了。
來到掛號處,照樣一派熙來攘往,摩肩擦踵的景象,如果忽略眾人的愁眉苦臉,還是不失繁榮的。排了好一陣子隊,才輪到鴿子掛號。鴿子向裏麵冷冰冰的護士報姓名時突然脫口而出“燕子”,護士也不盤問,麻利地填了本病曆本,和收據一起丟給了鴿子。鴿子拿著“燕子”的病曆本,上樓去找婦科。
燕子是鴿子小學時候很要好的同學,可是升到不同初中以後就沒什麽來往了,不過因為兩人媽媽是同事,常常能聽到彼此的消息。燕子初中畢業讀了個小中專,不出兩年竟然弄出一段師生戀,還沒畢業就打了次胎,畢業後為了和那個老師一起南下深圳,不惜和媽媽“斷絕母女關係”。她媽媽屢次在鴿子家流淚傾訴,特別是打胎一節,因為帶著層羞愧的色彩,讓鴿子印象尤其深刻。至於為什麽今天要冒用老朋友的名諱,鴿子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心裏又添了一層愧疚。
婦科門診擠滿了人,每個診室外麵都有個護士把守,病人和陪同人員一律沿走廊兩側或坐或站,等候叫號。鴿子沒有找到座位,站了一會兒,不知是時差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覺得頭昏氣短,想出去轉轉又怕錯過了自己的號,隻好靠著牆閉目養神。護士叫鴿子的號時,她竟然已經接近入睡狀態了。
懵懵懂懂地進了診室,坐定了才發現醫生竟然是個又年輕又帥氣的小夥子,鴿子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但是醫生顯然沒有懷疑她是掛錯號的病人,不帶絲毫表情地問:“年齡?籍貫?結婚沒有?上次例假什麽時候?怎麽查出懷孕的?估計是幾月幾日懷上的?”然後對著房間另一側掛的大布簾子指了一下,說:“去準備好。”鴿子糊裏糊塗走過去,挑開簾子一看,差點暈過去。簾子裏麵一字 排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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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檢查台,已經有幾個女人分別躺在上麵,衣褲褪盡,等著醫生來逐一檢查。鴿子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陣勢,一時隻覺得雙耳轟鳴,想無可想,轉身丟了句“我不看了”,落荒而逃,連燕子的病曆本都沒顧上拿。
鴿子慌慌張張地衝到一樓,還沒從屈辱的感覺裏拔出來,竟然聽見有人叫她。她抬頭找時,兩眼也變得散光,在人群中穿梭了兩個來回也沒能鎖定目標。那人鑽到鴿子麵前,說:“妹子,還真是你啊!”鴿子定睛看去,一時愣在那裏。
千方百計要避開熟人,最後還是碰到了,而且一碰就碰個最熟的。老團傻嗬嗬地望著鴿子笑,也不管這樣的笑與周圍的氣氛是不是和諧。他忘了自己來醫院的目的,也忘了好奇一下鴿子為什麽回來沒跟他聯係,又為什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他就是覺得想笑,咧著嘴,合都合不攏,好象被人點了穴一樣,在那一刻,完全身不由己了。
他們去到醫院附近一個小飯館裏,叫了菜和酒。魚香肉絲,幹煸扁豆,水煮魚,一道道上來,都是鴿子以前愛吃的菜,老團記性真不賴,可是他發現鴿子沒什麽胃口。“天熱吃不下這些吧?要不再來幾個涼菜?”鴿子說不用了。“那喝杯啤酒,冰鎮的,消消暑。”鴿子說天兒還沒那麽熱呢。老團自己灌了一杯,一邊咕嘟嘟地灌,一邊罵自己糊塗,怎麽碰見這麽半天了,也沒問問為什麽上醫院,肯定是遇上不順心的事兒了。
“鴿子,剛才跟醫院幹嘛來了?瞧哥一激動,都忘了問了。”
鴿子不吭聲。她不知道要說什麽,也懶得找托辭,就那麽坐著。
老團心裏沉了沉。這丫頭一聲不吭就回來,一回來就在醫院裏,現在又這麽無精打采,這事兒看來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