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國，見到許多意想不到的人，比如，廖同學。(語見《成功男人的背後》)
連我兒子都知道，＂哦，媽，就是那個＇一點一橫一大甩＇？＂對，就是他。
他一開口，我就呆了。＂我跟胡眉眉是兜兜朋友（發小）。＂我心說，我跟梅才是兜兜朋友，我幾時認得你！而且在我印象中，他就是個拖著鼻涕跟人打架的主，經常徘徊在被開除的邊緣，我跟他朋什麽友！
他再開口，我又無話可說了。＂我們參加過好幾位國家領導人的追悼會。都排隊站好，一聲令下：＇哭！＇就哭。＂可我記得是坐著的，因為我姑媽是小學老師，別人開後門給我照了張特寫，掛在專欄裏，寫著＂幼兒園的小朋友緬懷毛主席＂。
除我以外，來聚餐的留守老家的三男三女，居然有三家孩子今年高考。廖的兒子527分拔得頭籌，一本。坐他旁邊的分別二本三本。廖喜滋滋宣布，別人領獎台就這麽排的，冠軍站中間啦。嗬嗬。
他囑咐另外兩位家長，趕緊辦酒席，先把人情一收，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另外兩位還在靦腆著，等通知書來了吧，要不然怎麽寫呢。＂這有個什麽不好寫的？金榜題名麽！＂＂那萬一出點什麽問題，沒搞成怎麽辦？＂＂那有什麽。明年複讀，再收一發錢。＂
＂你們曉不曉人別人鄉裏怎麽搞的？高考一完，分數線都沒出來，先辦席，收人情。等分數線，那不是好多人隻破財不進分哪。＂
＂上回他們XX縣來個掛職鍛煉的副縣長，一個人，家屬都不在。別人請客肯定要請他撒，一來二去，他您家工資就逛沒得了，吃飯都成問題。他又沒什麽事情要辦酒席收錢的。最後沒法，搞了個入黨紀念日。＂
在坐的曾經的校草周某不以為然，＂他個副縣長還不好辦？住個院，人情不是滿天飛啊。再出個院，舉杯同賀。好收得很。＂
我們高中的王美人感慨道：＂你們這些狠角，這都下惡法搞的！＂廖同學接言：＂那怎麽辦，他總要活啦。＂
主辦這次聚會的丁美人舉杯，說特意為胡眉眉選的這個館子，都是本幫老菜。確實，鱔魚筒子燒黃瓜，用的都是粗壯黃皮無刺不脆的土黃瓜，江鰱更是肥美鮮嫩。我問怎麽不去廖的館子，坐對麵已經貴為副校長的林同學不屑地說：＂他那蔫館子，哪夠檔次！＂我這才知道他不做餐飲很久了，開的連鎖汽車修理廠，也叫４S店的。隻留了兩個小門麵給他老娘玩。王美人奇怪我怎麽記得他開館子，廖同學笑眯眯衝著我搶答道：＂我曉得，你肯定蠻餓。＂
提起高考，冠軍老爹口若懸河，但是吐出來的滔滔洪水，驚心動魄。
＂我跟我兒子都交代了的，考不取怎麽辦？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咧。打個車過來，不相帶蠻多錢得，穿雙拖鞋就行了。我這邊石頭繩子都跟你搞好，是吧，江邊等著，我們就去。＂
丁美人搖著頭，＂聽他扯！＂
各位看官聽得明白嗎？他要拿他兒子喂魚。我毛骨聳然，時隔二十多年，現在高考的壓力還那麽大嗎？當年我們流行的是，考不取就去讀長江大學漂流係，校長沉得快，書記漂得遠，所以石頭和繩子是必備行裝。住江邊的人吵架，百分之百會指責對方：＂大河又沒有蓋蓋子，你怎麽不去跳！＂或者，＂大河又沒蓋蓋子，你好去死去啦！＂我在南京街頭聽到過一模一樣的罵辭，又在流沙河的文集中見到，真是同飲一江水啊。
話說冠軍的爹當年6門課200多分的主，居然這麽死逼兒子，太不可思議了，你怎麽不拿你自己去沉江！不料他老人家大義凜然，＂我是說了，我們一起去。＂
而且他兒子這527分，還有一番波瀾。＂開頭說分數線下來，526。呀，蠻高興，過一分。後來說528，差一分。這就完了，我石頭繩子還搞不搞咧？最後說是527，不動了。我兒子也遭孽，四仰八叉躺床上望天花板發呆，過了半天才說話，＇我覺得上天不公，為什麽電視劇裏麵的情節就在我屋裏發生了？＇＂
＂其實我兒子理科考這個分數蠻不容易。他本來是想學文科的，＇爸你看我這種文科天才，肯定沒得問題。＇我把他攔了，學文科的有什麽出息。個個都象神經病，對著個花都可以哭半個小時。我還跟他舉了兩個例子。來你看你林伯伯，本來也是個蠻好的人，讀文科讀下來磨裏磨氣的，慢慢騰騰，你跟他說麽事他都不急，又不氣，隻當二了的，要把你急死。再，你周伯伯，30大幾才結婚，還以為別人林青霞等著他在，這都屬於不正常好不好！歸根到底，這都是因為讀文科，腦筋爛了。＂
佐料啊佐料，有這麽個活寶，這餐飯不噴幾回茶都對不起服務員了。而且他當然還有猛料。
＂就在我們廠旁邊，標誌性建築，全國網友見麵的地方。蠻好玩咧，各種人都有，平時正兒八經，這下就放鬆了，什麽公檢法的。＂
王美人一聲斷喝：＂鬼話！別人來隻怕還穿製服？你怎麽知道？＂
＂這算什麽，他們自己講的。蠻規矩咧，澡一洗就出來了。我問＇哎你跟別人給錢沒有的？＇＇這給麽錢。＇他們什麽都AA製，連房費都平分。＂
＂你又曉得？這肯定是你自己。＂
＂我哪有時候搞這種事！主要是他們老拿我身份證去開房，可以打折。我們麽，就喜歡說哈，撩哈。那些女的都蠻好說話，開玩笑都可以，她又不氣，還跟你笑。你說平時哪能跟別人那麽說呢，那不象流氓，是吧。而且別人都蠻好，都是喊老婆老公的。一見麵，＇老公，我想死你啦。＇＇老婆，我都等不及了。＇＂
＂這肯定是你！這肯定是你！＂
＂真的不是我。這些人都是平時太壓抑了，反正到這裏誰也不認識誰。還有個女的，45歲，喜歡嫩草。剛剛那男孩兒17歲，喜歡成熟的。搞了一起去了。＂
王美人一臉不屑，＂你又瞎掰。17歲能幹什麽？＂
＂哪，別人開房麽。被他爸媽跟蹤，捉回去了。＂
這時候周校草跟身邊的丁美人碰了下杯，＂你以後有什麽想法，千萬跟我說一聲。我們這雖說不是嫩草，還啃得哈。＂
林校長咳了一聲，＂吃菜，吃菜！＂
王美人其實一進來就質疑廖的近乎光頭，問了幾次：＂你怎麽把頭發剪成這種相？原先那不是蠻文藝的麽。＂廖總算有機會答言了：＂我為什麽把頭發剪了咧？是這麽回事。我那天走了街上，過來兩個老媽，追了我屁股後頭問，您家是不是搞藝術的？我煩不過。剪了算了。＂
＂關鍵是兩個老媽。要是兩個小妞就得了。＂
＂那是。還可以微信，搖一搖。＂
席散，不是美人的那個女生將菜都打包走了。廖同學負責送我回家，再順路送林校長去打羽毛球。車內的皮椅非常寬，老款，看著象古董，問這什麽車。他很奇怪，＂凱迪拉克。不是隻有你們美國才做這種又大又蠢的東西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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