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左盼右顧,不知道應該朝哪邊走。累傻了的我像條木棍似的一下子橫臥在三岔路口中。傍晚的泥土沁出絲絲寒氣,嗖嗖地襲進我的身心,涼氣使我清醒過來,但也讓我難以承受。我爬起來坐到路邊的枯枝上,呆呆地望著姐姐。
精疲力盡的姐姐也放下擔子,跟我並排坐在一起。良久,姐姐說:
“不怕,沒有人來的話,我們去找塊大點的地方,揀很多的木柴來燒火烤。我們有帶火柴,這山裏幹柴多得很。我們有蚊帳被單,可以睡覺。”
我覺得天一下子就黑了臉,山林張開深不可測的大口,像要把我們吞下去似的。遠處的荒山剪影像一堆堆巨大的墳墓,發出無比恐怖的氣息。凝神細聽,各種不知名的鳥啼蟲鳴聲聯成一片,叫聲越來越大,使我心裏發毛。我又想到母親說的毒蛇和毒蜈蚣,害怕得哭出聲來,說:
“姐,我怕!媽媽說山裏有很多毒蛇毒蟲。”
“毒蛇毒蟲不敢靠近火的,爸爸說過在山裏有火就安全,你忘了嗎?要不我們就去找山洞,在山洞裏烤火睡覺更暖和,也不怕晚上下雨。等到明天再找派陽山好了。”姐姐說。
姐姐的話音很勇敢,沒有恐懼也沒有驚慌,使我漸漸安下心來。我後來一直沒有辦法知道,姐姐那時有沒有害怕過?又或者,麵對著比自己弱小的妹妹時,姐姐就不知不覺地堅強勇敢起來了?總之聽姐姐那麽說之後,我便一點也不害怕了。我甚至開始用眼睛尋找周圍的枯枝。
突然好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了渺茫的歌聲:
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
紅豔豔
毛主席領導
咱們打江山
一道道的那個山呀
一道道水
。。。。。。
我們驚呆了一會兒,很快振奮起來。我跟著姐姐揚聲高呼:
“哎!”
“有人嗎?”
“你在哪兒?”
“等等我們吧!”
群山傳來我們的回音,也回蕩著一個微弱的回答:
“快來呀!”
“在這邊!”
我們什麽也看不見,隻隱約辯出聲音是從左邊傳過來。姐姐急忙挑起擔子,連聲催我快走,我們跌跌撞撞地沿著左邊的山路奔跑。山路隱入林中,蜿蜒而上,愈行愈窄。暮靄籠罩了叢林,一陣昏暗過後,星星都冒了出來,照出蒼黃的小路,使我們不至迷失。回聲延綿不絕,指引我們向前。
那樣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開闊,原來已經到達山頂。山非常大,山頂平緩伸展無限,草木稀少,岩石遍布。星光照耀下,可以隱約看出遠遠的前方有人騎著白馬緩緩而行,我們覺得那是個穿黑衣服的老人。
姐姐卷起左手做成揚聲筒放到嘴邊,高聲問道:
“哎!老爺爺!”
“派陽山,”
“在哪裏?”
山風傳來微弱的回答:
“跟我走!”
我們完全放下心來,開心地跟著時隱時現的白馬老人走。所有的疲累似乎都消失了,我們甚至哼起了那首“山丹丹開花紅豔豔。”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就看見轉彎處的山腳下有明亮的燈光,燈光照耀下是傳說的一排排華麗麗的紅磚藍瓦房。再看眼前不遠處,是一塊大大的寫著“派陽山”的牌子,還有一條彎彎曲曲通下山腳的小路。
“我們到了!找到派陽山了!”姐姐高聲歡呼,我欣喜若狂。
再抬頭找白馬老人,已經不見蹤影。
“老爺爺!謝謝你!”我和姐姐一齊高聲喊道。喊了一聲又一聲。
突然聽到山腳下傳來高呼聲:
“文娟!文秀!是你們嗎?”
原來是爸爸!爸爸找我們來了!我們連滾帶爬地跑下山去,抱住了又驚又喜的爸爸,又哭又笑。
原來爸爸傍晚回到家時,被媽媽哭著趕出來找我們。媽媽說:“今晚你要是沒找到她們,我就死給你看!”
等到我們稍微平靜下來的時候,爸爸指著相反方向的一條大路說:
“派陽山要從那邊來的啊!這邊是沒有路的,你們是怎麽走到這裏的?”
我們回頭看時,不禁驚呆了!剛才走來的方向盡是茂密的森林,沒有路,真的是完全沒有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