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在從車庫通往內屋的門框上，看著玉兒修長的身子鑽進車裏。
他已經輕聲跟我說過再見了，現在他坐到駕駛座上，慢條斯理地調整座位和後視鏡，然後，也許是選CD，這我隻是猜測的，因為我有些近視，而且隔著玻璃，我其實看不清他在車裏幹什麽。
我知道我該關上門進裏屋去了，因為玉兒是個敏感的孩子，他不會喜歡一直被我凝視的感覺。他會覺得：我是不放心他，或者不相信他會好好地開車，所以才一直注視著他。然後，他就會覺得有壓力，甚至覺得受困擾。
所以，我知道我是應該朝他招招手，輕鬆地笑一笑，然後進屋去。
但是我做不到。我呆呆地看著他發動車子，緩緩地後退。看著車房門緩緩地落下。
在車門半落時，我仿佛看見他朝我招了招手，我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開車要小心啊！慢慢開，別急！不要太靠近別人！”
話音未落，車門已經徹底關上了。我癡癡地關上房門，走進客廳中的沙發坐下，突然流出了眼淚。
玉兒爸下班回來，看見我黯然神傷的樣子，而且家裏靜悄悄的，便問：“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玉兒出去見工了。”我轉頭看著窗外，輕聲說。
“這麽晚出去見工？什麽工？遠不遠？”他將伸過來摸我額頭的手停在半空，著急地問。
“是去西南邊的自由市場，見那種推著小車賣donuts的工。很遠啊，沿著deerfoot高速公路一直開，要開半個小時，然後還要彎七拐八的。”
“那你怎麽不陪他去？他拿到車牌到現在，還沒真正開過高速呢！”他爸爸皺著眉頭，擔憂地責備我。
“他說，要自己去，不用我陪。”
“他怎麽要去見這種工啊！你怎麽也不攔著他？”他很痛心地說，同時走去拿起電話，旋即又放下：“不能打電話打擾他，他在開高速。”
我們寡淡地吃著晚飯。良久，他爸爸說：“是我不好，他還沒放假時就老跟他說：你要好好找暑假工，存點錢交學費。將來你要想讀碩士博士，那是要很多錢的。搞得他現在這麽著急，什麽工都想去做。”
“其實你不說他也會自己去找的。你看，他剛過14歲就去圖書館找工作了，整整做了4年。他說過：有好多人做一下覺得無聊就不做了，但是他不會，他覺得應該做就會做下去。他還想去Bottle Depot 收瓶子呢，還好現在那裏沒招人。不然，我真的很擔心那裏碎玻璃片割壞他的手指。他那麽喜歡彈鋼琴的。”
“Bottle Depot環境太差，不去最好。附近的商店都找不到嗎？”
“都去找過了，一點回音也沒有。”我鬱悶地說。
玉兒低頭彈琴的側影很清晰地在我心中浮現：肌膚如同玉質般清潤，散發出近乎透明的光澤，襯托出他玫瑰般的紅唇。。。感性，純粹，俊美，纖秀，文雅。那就是我的玉兒。
假如不用走高速公路就好了，沒有什麽比安全更重要。上帝啊！請一定要讓他安全回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隻要你安全。。。我不知不覺地虔誠地祈禱起來。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玉兒才回來了。他說：因為是rush hours，他行走的時間比預期的多了一倍，所以遲到了40分鍾。還好，那個人一直等在那裏。而且，決定聘請他了，每個小時付11.5$.
“你開高速怕不怕？”我忙問。
“不怕。”
“但是那個地方實在太遠了，爸媽都很擔心。要不，你再等等附近商店的回音，說不定還有機會。”
“不，我要去做，我已經答應他了。”
“要不這樣：你先去試試，同時一邊繼續找好點兒的工作，最好是離家近的。找到以後就把這工辭了。”他爸說。
“除非他們不要我，我才走。我已經答應人家了。他們教我也費時間的不是嗎？教會我了我又走，然後他們又得花時間教別人，那樣怎麽好？”
他清秀的眼睛透出的目光有一點憂慮，卻又清澈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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