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周末去看了一場芭蕾，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Manon≫。情節很一般，年輕漂亮的女孩Manon在有錢的老男人和年輕的窮學生之間無從選擇，最終死於窮學生的愛情。但是整個芭蕾的編排和演繹極為動人，不愧為英皇家的經典力作。男女主角舞藝卓絕，無可挑剔。那麽俗套的情節，看得我心潮澎湃。
先是男女主角偶遇，青年(窮學生）如中魔咒，身不由己，一大段獨舞，情癡意迷，跳得蕩氣回腸，心就被他擄了去，女孩隨之私奔到巴黎。
在巴黎一床一桌一椅的狹小公寓裏，兩人恩愛纏綿，雙人舞。女人空靈輕盈得宛如一縷白雲，一片風中旋轉的樹葉，美得無與倫比。青年陶醉在他的愛情中，意醉神迷，如夢如幻，不知今夕何夕。然而愛情也要物質滋養。青年寫家信，估計是要錢，然後去發信。這時女孩的哥哥帶著有錢老男人(紳士)出現，向她展示了一件華麗的毛毛領袖的袍子，那也是我所喜愛的。女孩穿了又脫，脫了又穿，撲到床邊又舍不得她的愛情。掙紮猶豫，最後還是挽著老男人走了。青年回來，人去樓空，無力回天，滿目淒涼，肝腸寸斷。
這裏出現了一個問題，女孩顯然是虛榮的，不夠純潔。但她有沒有權力選擇虛榮？既然天生麗質難自棄，她想要自己更漂亮，她可不可以跟著華袍麗服去做奴隸？還是她必須一貧如洗地守望她的愛情？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她？
下麵一幕party場麵。青年獨坐一隅，表情落寂。女孩挽著老男人出現。青年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欲上前相認，卻見自己的愛人轉了個圈，以背相對，淒淒然敗下陣來，無限傷感。女孩開始展示她的美貌與豐姿，翩翩起舞。青年在外圍彷徨無助，幾次情不自禁衝進去與之對舞，女孩驚恐回避。舞畢，老紳士贈閃亮鑽飾佩於女孩手腕。女孩把玩炫耀，無比欣悅。讓人立刻聯想到莫泊桑的≪項鏈≫，何嚐不是一條鎖鏈，將之套牢？青年趁機勸女孩跟他走，女孩有所心動，計從中來。她出麵安排牌局，讓青年贏盡老紳士的錢。青年作弊被捉，兩人倉惶逃出。
回到巴黎的小公寓，兩人收拾東西，再次互訴衷腸，各表忠心，雙人舞。老紳士帶警察趕到，將女孩當妓女捉拿歸案，她的哥哥死於槍下。
女孩被流放到美國，青年假扮丈夫隨行。這時的女孩已經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獄官看上了她，欲霸為己有。青年衝進牢房殺了獄官，劫走女孩。
然而女孩實在太累了。茫茫逃亡路上，她氣若遊絲，任青年呼號狂舞，無法重燃她的生命之焰。這個曾經在財富和愛情麵前無所適從的女孩，這個曾經為了財富背叛愛情，為了愛情騙取財富的女孩，她並沒有品嚐到多少愛情的芬芳，卻在顛沛流離的愛情苦旅上，耗盡了年輕的生命。
換一個角度，如果她仍跟著老紳士，是否就可以光光鮮鮮，行屍走肉地活下去了呢？同樣是悲劇。
據我看來，當然是才華橫溢，悲痛萬分的窮學生為了緬懷他的愛人，將這篇故事付諸文字，流傳後世，以喻世人。實在有很深的現實意義。然而未免將他自己描繪得盡善盡美。而女孩為了他的愛情殉葬，正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正因為功利的愛情隨處可見，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大人們也需要美麗的童話暫時麻痹現實的痛楚。藝術由此誕生，並延綿不絕。
芭蕾跳到高的境界，根本就不是蹦得多高，跳得多遠，轉多少圈圈的事了，而是象中國畫的寫意，當然也講究技法，更難的是意境的營造。英皇家芭蕾這一點上堪稱天才，不愧來自莎士比亞故鄉，細節編排慎密，著重情感表露，永遠揪著你的心。上一次的《天鵝湖》就徹底征服我。隻要有機會，他們的劇，來一場我看一場。
2006.6.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