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到你的第一眼（九）
虹抬起頭，詭異地對著我笑了笑，“嗬嗬，你們真的很象，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們很象。”
接著，虹自言自語地講述著。
那是我考上大學後的第一年寒假。
寒假結束後，我坐火車從上海回石家莊軍訓，和我在一起的還有係裏另外三個女生。那時候沒有高鐵，也沒有動車。火車就是十幾節教科書上畫的那種綠皮的火柴盒子。
那年，我們也就十七八歲。那時候的年輕人好象也不象現在這樣憤世嫉俗，周圍一切在自己眼中似乎都充滿了希望。四個初涉塵世的小女孩兒一邊麻利地磕著瓜子，一邊七嘴八舌地交流著上半年軍校裏的心得。
我們係很小，總共才不到三十個人。軍校裏，男女生又編在不同的中隊裏，除了剛開學係領導來看望過軍訓同學外，男女生基本上就沒有怎麽互相見過麵，所以火車開出去不到一個小時，僅有的一些關於係裏男生的八卦消息就已經被我們嚼得索然無味了。於是，八卦的覆蓋麵開始漫無目的地四散開去，從隔壁區隊偷零食的最佳懷疑對象，到城隍廟的小吃，到最喜歡小虎隊裏的乖乖虎還是霹靂虎。。。
轉眼，車窗外的天漸漸暗了下來。不知不覺地，已經是晚上九，十點鍾了。小桌上一袋瓜子已經被我們消滅幹淨，聊天的心情也慢慢淡了下來。隨著車廂的晃動，我們睡意漸濃。車廂盡頭依稀傳來乘務員報站的聲音。
曼城到了。曼城在曆史上也曾輝煌過，雖然比江南都市還是要落後一大截，但是借著交通便利，曼城火車站裏卻總也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來這裏淘金，或在這裏中轉南下北上的過客。
車廂裏因為人多，我雖然隻穿了著件毛衣，身上仍然暖洋洋的。我們雖然離車門還有一段距離，剛上來的乘客還是卷進來一股寒意。我睡眼惺忪地抬頭望了一眼。
人群中，擠進來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夥子。他一身軍裝，肩上扛著的是學員的紅肩章。挺直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絲眼鏡，英氣中透著一份儒雅。從他的裝束，不難猜出，他也是國大的學生，回石家莊軍訓的。
火車又開始了它周而複始的顛簸。車窗外黑黢黢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車窗上映射著車廂裏的眾生百態。過道裏散落著或坐或蹲的旅客，隨著車廂有節奏地擺動 著。那個戴著眼鏡的軍人斜倚在離我不遠的座椅靠背上。昏黃的燈光下，他那瘦削的身形顯得愈加單薄。離石家莊還有十幾個小時，他很有可能會就這樣斜倚著一直 站到終點。我突然有一種衝動，想招呼他和我們幾個擠擠坐下。
莫名其妙地，他似乎聽到了我無聲的招呼，從坐椅靠背上直起身，慢慢向我走來。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十）
看著他向我走來，我心裏一慌，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假裝睡去。
惶恐中過了半晌，也沒有動靜。眯著眼睛望過去，原來是他旁邊有人下車了，他擠過去，坐了下來。
他坐下還沒有多久，從車廂盡頭走過來一個村婦，吃力地拖著一件碩大的行李，背後還五花大綁地係著一個小娃娃。車廂裏，尤其是靠兩頭的地方，幾乎沒有落腳的地 方。村婦所過之處，過道裏的行人紛紛側目。有好事者提醒道，“再往裏走也一樣，還不如回到車廂連接處，說必定還能找個空，坐下來。”
他朝村婦招了招手，低聲說，“你坐這兒吧。”村婦咧嘴一笑，“太謝謝你了，大兄弟。要不，我們擠擠，都能坐下。”
“不用了。”他微笑著，站起身，斜倚在坐椅靠背上，重新開始了那富有節奏的搖擺。
他笑起來的樣子，讓我想起來一個成語：如沐春風。很俗套，但真的就是這種感覺。車廂裏本來就不冷。有了他之後，空氣裏增添了一分莫可名狀的暖暖的舒適。
這次寒假回家，閨蜜來家裏玩，神秘兮兮地透露了一個重大消息：她和她們係一個大三的老生在談戀愛，這事兒還沒敢跟家裏人提。
我好奇地問，“那時候班上有人追你，你不是說對男生沒感覺的嗎？現在怎麽突然就變了？”
“高中班上的那些都是小男生，當然沒感覺啦。當年從初中到高中，追你的人可也不老少，你自己不也說沒感覺的嗎？”
“可那時候你老早就知道要找一個象光夫那樣的呀。我就從來沒想過我將來的男朋友該是長什麽樣子的。那你現在究竟是什麽感覺呀？快說來聽聽。”
“嗯。。。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那種特暖洋洋特舒服的感覺。你也別著急。你真要碰上了，就明白是啥感覺了。”
我閉著眼睛，也能在芸芸眾生中清晰地辨認出他那高高瘦瘦的身影。我突然冒出一個奇特的想法：將來和我一輩子在一起的人，就應該是他這個樣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