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也不全是恐怖的。其中關於“敲撥鬼”的故事還具有幽默娛樂色彩。
“敲撥”是我們那裏的方言,就是跟人搞惡作劇。有點東北人那個“忽悠”的意思,但其目的是完全是為了娛樂。
敲撥鬼就是這樣一種鬼,晚上專門出來和人開玩笑。他們沒有惡意,隻是逗你一下。
被逗的對象是早出晚歸者。據說,早出者最容易成為敲撥鬼玩弄的對象,原因是,晚歸者雖然疲勞,但畢竟頭腦清醒。而早出者就不同了,他們沒法子才起早,走路的時候還是半睡半醒。極容易上當。
我們村有個人在附近礦山工作,遇到下雨路上不能騎自行車的時候,常需要很早就要起來趕路上班。有一天,他就讓一個敲撥鬼給玩了。那天他出門的時候還不到5點。初夏的早晨天上飄著細雨,穿著雨衣他迷迷糊糊地上了路。從他家到礦山隻有6公裏,不用特別趕,他也會在7點鍾前到達的。可那天的7點鍾,他卻在離家不到一公裏的一個蓮藕池塘邊轉起了圈子。開始還有人以為他是個釣魚的,後來見他無休止地轉圈就覺得有問題了。有人走近他,問:“你幹嗎呢?”
這時他才從迷糊的被“敲撥”中清醒過來,一看表他嚇了一跳,怎麽回事,都7點了,我怎麽還在這裏。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是遇到敲撥鬼了。
桂生叔說,敲撥鬼出來找人一般沒有惡意。既不想嚇人,也不想害人。敲撥鬼隻是呆在陰間太寂寞了,偶爾出來逗逗人找點樂子而已。
不過,這種玩笑有時候也會開過頭。比如鄰村吳大個子就因遇到敲撥鬼還病了一場。
吳大個子那年剛20歲, 家裏很窮。本該是找姑娘提親的年齡,但父母親似乎顯得沒力氣去張羅。
臘月的時候一個從沒有過來往的遠方親戚家裏娶媳婦,要讓吳大個子過去幫忙當迎親的,在結婚那天幫著將新娘以及陪嫁的東西迎過來。當然迎新娘子那樣重要的事情輪不著吳大個子,人家讓他去,主要看中他的力氣,讓他幫助抬家具。因為新娘離新郎家很遠,沒有一定體力幹不了那活。正因為這個,有人才想到身高體壯的吳大個子。
一切都很順利,新娘子和陪嫁安全到了新郎家裏。晚宴上,累了一身汗的吳大個子被新郎家人感謝著,高興地多喝了幾杯酒。雖然沒有出洋相,但當晚走路回家顯然是不可能了。所以新郎家就讓他在村裏何麻子家借宿一晚。何麻子家婆娘早逝,留下一個兒子,那年剛17。何麻子就讓吳大個子和兒子睡在西邊的屋子裏。
鬧完洞房都半夜了。吳大個子睡了一會,忽聽窗外有人叫。何麻子兒子對著窗外回答:“家裏有人。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這時吳大個子酒已經醒差不多了,問:“他們叫你幹嘛去?”
“聽窗。”
吳大個子心裏有些激動,但沒好意思表現出來,就對何麻子的兒子說:“你去吧,我在這沒事的。”
何麻子的兒子沒吭聲,過了幾分鍾,他問:“要不,我們一起去?”
就這樣,兩人偷偷出來,慢慢摸到新房窗戶底下。新房裏的蠟燭光還是亮著的,但你隻能看見窗簾透出來了一點紅光。窗戶是玻璃的,似乎不存在什麽隔音問題。窗戶前台已經被蹭得很光滑,說明已經有不少人來過了,估計是因為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就離開了。
何麻子的兒子罵了一句:“*****的,搞得這麽嚴實。走吧,回去睡覺。”
吳大個子此時卻死死盯住窗戶頂端的一個角。那有一截光沒有經過窗簾的折射從裏麵透出來,在窗子頂端顯得非常明亮。
何麻子兒子的眼睛也亮起來,不過他個子小,自己是如何也不能將眼睛安在那縫隙中的。他看看吳大個子,說:“你腳踏上船台,看看去。我在邊上扶著你。”
吳大個子艱難地將腳踏在窗台上,何麻子的兒子則艱難地用手托著他,羨慕地看著吳大個子顫巍巍地將腦袋伸在窗子頂端。
何麻子的兒子輕聲問:“看到了?”
“嗯,看到了。”
5分鍾後,何麻子的兒子受不住了,問:“都看見什麽啦?”
吳大個子:“床,櫃子,桌子,被子。。。”
“人呢,看見人沒?”
“沒有,人在被子裏。。。”
何麻子的兒子生氣了:“你沒看見人,還看那麽久? 你不知道我在底下難受呀。”說完就讓吳大個子下來了。
吳大個子有點不好意思。想表示歉意又找不出話。最後他對何麻子的兒子說:我不去你家了,天快亮了,我回家了。
此時也就淩晨4點,從那村到吳大個子家也需走半個小時。可是當6點多鍾天剛亮,村東的黃四爺出門撿糞的時候,發現吳大個子在打穀場上轉圈子疾奔,嘴裏時不時說著:“看你從被子裏不出來,看你不出來。。。”
吳大個子被黃四爺叫醒後才知道自己讓敲撥鬼帶著在打穀場鍛煉了兩個多小時。回家後,吳大個子由於鍛煉太強烈,居然還傷了風,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起來。
桂生叔自然要將這故事演繹一下了。他說問題的關鍵在於吳大個子不該破壞聽窗的規矩。你可以聽,你也可以透過窗簾偷偷地瞧,但你不能跑到窗子頂部直接去看。有些東西你看到太清晰了就會出問題。桂生叔說,吳大個子一定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才驚動了敲撥鬼。
那天,吳大個子懷著某種興奮往家裏走,可是等他走到村頭的打穀場時,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那是一個被紅幔子圍起來的屋子。一位穿紅戴花的女子坐在一張床沿上。吳大個子直直地看過去,那女子被羞紅了。
吳大個子熱血湧上來,他慢慢走過去。可是那個紅幔子卻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翹起腳,但也隻能從頂部看到那張床頂端的帳子,下麵的人一點也看不到。
吳大個子急了,想扯掉紅幔子子,但任憑自己怎麽努力,卻抓不到那紅幔子。就在他有些絕望的時候,紅幔子中間忽然射出一道光。吳大個子一看,大喜過望,原來幔子中間有個很小的孔,而且那個小孔還沿著幔子周圍轉圈。
吳大個子走過去,將眼睛帖在那小孔裏。不過這時他已經看不到坐著的女子了。他所看到的是:女子已經睡進蚊帳裏,隻有一雙腳從被子裏露出來,搭在床沿上。
於是,這個兩個多小時的晨練就開始了。吳大個子不停地轉著圈,期望著那女子從被子裏露出臉來,吳大個子嘴裏不停地嘀咕:“看你從被子裏不出來,看你不出來。。。”
與何瓦匠不同,吳大個子對桂生叔演繹的故事給了全麵的否決。他說,那天他從窗戶頂部看到的僅僅是新房屋裏的陳設。新郎和新娘睡在帳子裏麵,是絕對是看不到的。
至於他如何遇到敲撥鬼,吳大個子是這樣解釋的。那天他走了一會,覺得有些瞌睡,於是就閉著眼往前走。正走著,碰見一個老頭站在一個房子的門口。吳大個子問:能到你家睡一會嗎?
老頭一聲不吭進到裏麵。吳大個子走進去,發現老頭不見了。然後他發現床上的被子在動,於是他就追過去,說:“看你從被子裏不出來,看你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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