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了眉子的帖子《又見炊煙》, 眉子唱得很有韻味。
每次聽這首歌,總讓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是在川北的一個小縣城,老飄作為講師團的一員在那裏支教。支教點選在縣教師進修學校,但我們住的地方被安排在縣武裝部招待所。
招待所是當地的文廟改的。前麵部分依舊是文廟大堂,但裏麵的孔聖人早就被搬走了,成了武裝部的禮堂。後麵部分被改成一排招待所客房。房間很小,但有窗戶開向後院。後院很大,中間有個天井,對麵就是武裝部職工的宿舍。天井中間還有個碩大的柚子樹。
除了每年一次招兵和一兩次會議,武裝部禮堂基本上沒什麽活動。 呆在房間裏你能感覺到一種讓人產生孤獨的安靜。有時候,我不禁要從窗戶外去尋找一切能讓人覺得熱鬧的東西。
武裝部長是個轉業的營長。老婆原是隨軍家屬,老公轉業後就被安排到招待所做飯。招待所的食堂也在後院的一端。除了我們幾個常住的,平時在食堂吃飯的人很少。有時候,部長太太就把自家飯和食堂的飯一起做了,這樣我們似乎就成了部長家的客人。晚飯的時候,部長一家坐在長桌子的一端,我們幾個坐在另一端。開始幾天有些拘束,後來就沒有什麽忌諱了。常常地,部長也過來和我們喝喝酒。
部長的工資隻有80多元,我們那時除工資外,還有每月45元的補助,加上單位獎金,每月差不多有兩百。我每月的工資由單位寄過來,每次部長將匯款單交給我時,總是羨慕地說:“龜兒子,年輕輕的,這麽多錢。。。”
部長有兩女一兒。大女兒當時上高中,非常文靜。二女兒還在初中,非常活潑。兒子很小,剛上小學,十分頑皮。兒子跟他二姐親,常跟在她後麵。但每逢他調皮過分的時候,二姐就惡狠狠地瞪他:“再鬧,老子給你一腳!”
二女兒長得非常漂亮,但皮膚黝黑。熟悉了以後,我們給她取個外號,叫“黑珍珠”。對此,她很大方,絲毫沒有因說她“黑”而生氣。
黑珍珠非常喜歡音樂,尤其喜歡鄧麗君的歌曲。她家沒有錄音機,所以常到我們這裏聽歌。隻有那個時候,她才像女孩子一樣安靜下來。有時我們讓她將錄音機拿回家聽,她搖頭。我們估計她害怕被她弟弟給弄壞了。
11月份就是招兵的時間。那段時間,文廟大堂裏天天人聲嘈雜。各鄉過來體檢的人就在那裏打地鋪睡覺。由於隔牆沒有任何隔音功能,我們也就如同睡在他們之間一樣。後來我們中間的一位經不起這樣折騰病倒了。縣委書記到醫院看他,就聊起了噪音的事情。正是因為這個,一個月後我們被換到了單元房裏,這是後話。
新兵離開縣城的那天,武裝部組織了一個晚會。縣裏的一些演出團體,還有縣機關的業餘表演者都出了節目。到了武裝部這裏,居然是我們的黑珍珠表演了獨唱。那首歌就是鄧麗君的《又見炊煙》,伴奏的是武裝部辦公室的老門衛。用的樂器居然是二胡。
那是我一輩子聽過的最具淒美色調的《又見炊煙》。 黑珍珠的演唱完全退去了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外表,一種異樣的柔和,一種異樣的寂寞從歌聲中飄泄出來。受其感染的不僅有熟悉她的我們幾個,那些即將離開家鄉參軍的小夥子們也被感染了。演唱的時候全場鴉雀無聲,結束時卻又掌聲爆棚。
我們搬出招待所後,黑珍珠雖也會過來找我們玩,但頻率少了。我們離開那裏的時候,特地請他們一家在飯館裏吃了一頓飯。我們當中有個人問黑珍珠以後打算幹什麽,她響亮地回答:“當兵!”
幾年以後,偶爾得到消息,黑珍珠真的當了兵,可惜不是文藝兵,而是當了通訊兵。不知她還唱不唱“又見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