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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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北京人在紐約的片頭，那就多加一個畫外音：

如果你是有哥哥的妹妹，

請好好珍惜他，

不要傷害他。

因為有哥哥的妹妹就是幸福的

如果你是有妹妹的哥哥，

請好好愛護她，

不要放棄她。

因為有妹妹的哥哥就是操心的）

哥哥，如果，我是說如果，在我們生命的最初，我就有那個福分牽你的手，那該多好啊。。。

夏天葡萄架上的果子熟了，我就不會爬高偷摘崴了腳，因為你一定會象地主他哥那樣，拿個竹竿把最大最紅的那串給打下來，還能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不叫掉到地上，然後得意洋洋地塞進我懷裏，刮一下我的鼻子數落我：饞貓。。。

你知道我最喜歡知了了，小英總是有數不清的蟬衣，拿個小紅繩串著，四處招人羨慕。她哥最會找知了洞了，大樹根周圍晃晃，一壺水下去，就能灌出一隻蟬龜來，過一晚上，蟬龜就蛻了蟬衣，變成了威風凜凜的黑頭將軍，透明的蟬翼還帶著潤濕。等你輕輕地撥弄它的肚皮，它就嘹亮地開始唱歌。你一定比小英她哥更厲害，我知道！

哥哥，那年那天我跟小寶打架了，因為他踢了我的凳子。為了看那場好看的露天電影，我晚飯扒了兩口就跑了，早早地占了個好位置。我就貪玩了那麽一下，我的位置就被小寶占了。我氣不過，跟他理論，他幹脆就把我的凳子給踢出了老遠。我知道打架不好，而且我也打不過他，還掛了彩，可他仗著他有兩個哥哥老幹欺負人的事兒，我實在沒忍住。你要是在的話，他一定沒這個膽兒。

哥哥，我被人冤枉了，那件壞事兒不是我幹的，他們都說是我，因為秀蓮她哥逼他們這麽說的，孩子堆裏我最弱勢，栽贓給我沒人會找他們麻煩。為這個，我被我爹臭揍了一頓，他不相信那麽多孩子都會一起來冤枉我。但是你會相信我，是不是？如果你告訴我爹我其實不是個愛撒謊的孩子，也許他會信，也許我就沒有象現在這樣跟他那麽生分。

哥哥，滿院子的孩子都在養春蠶，我沒有。我隻能趴在薑武他們家的方桌上看那些貪吃的蠶寶寶啃桑葉，薑武他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他哥怎麽本事，怎麽弄到最難得的虎皮蠶，我卻一直在想，怎麽才能不被他發覺地偷兩條回家。哥哥，我知道這不對，可我真的很喜歡，很想要。你能弄到虎皮蠶嗎？我要很多很多，讓滿院子孩子都羨慕的那麽多。

哥哥，這次我麻煩大了，暑假才開始，我就把書包弄丟了，課本作業都掉了個精光。我會不會被我爹揍死？我很擔心，我決定離家出走。我帶了兩雙襪子，你說我還該帶點兒什麽才好呢？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那我的心肯定沒有現在這麽慌。說不定，我們走著走著，你就能從哪個草叢裏提溜出一個軍書包來，打開一看，可不就是我的嗎？這樣我是不是就不用睡大橋底下，也不用餓肚子了？

哥哥，生病打針為什麽會這麽疼呢？我不要打針，所以我決定去找媽媽。我不明白，為什麽媽媽要住在城市的那一頭，而我要跟我爹住城市的這一頭。哥，你的手掌一定跟媽媽的一樣溫暖，不象我爹，巴掌舉起來總不會有好事兒，不是讓我這兒疼，就是讓我那兒疼。可是我真沒料到會這麽遠，我走了多久了？太陽剛爬起來的時候動的身，現在看樣子它都累了，打算回家睡覺了。我真走不動了，你背著我走吧，一定又快又穩當。哥，別擔心，道兒我是認得的，我就在你背上睡一小會兒，路還長著呢。。。

哥哥，你看見我鑰匙掉哪兒了嗎？我明明把它掛脖子上的，怎麽會就找不著了呢？我怎麽老掉東西呢？我可不敢回家，我爹的短鐵尺敲在手板心上可疼了。我摔了個碗被敲了五下，鑰匙比碗重要多了吧？那要敲多少下呢？我心裏盤算半天，算不清楚，所以，還是不要回去了。天就要下雨了，我該躲哪兒去呢？上次我看見工地上有巨大的水泥管，我跟餘輝他們在那兒玩過捉迷藏，要不我們去那兒吧。雨真大，天兒真冷啊，我凍得直哆嗦。哥哥，是不是你在跟我說：別怕，有哥在呢，跟哥回家。。。

哥哥，你會不會嫌我笨？我什麽都不會玩兒，沒人帶著我玩兒，也沒人教我玩兒。我那天坐牆根曬太陽，看見一群大孩子打彈珠，拍洋畫兒。他們的小弟弟小妹妹跟在一邊，眼裏興奮地放著光，手裏緊緊攥著哥哥們的戰利品，那神情分明就是：我哥是最棒的。我的眼睛都紅了，哥哥，我不是眼紅他們的東西，我是想你想得眼睛紅了：哥，你才是最棒的。

哥哥，我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長大了，可是長大一點兒也不好玩兒，委屈一點兒都不比小時候少。而且，小時候的委屈說得出來，而現在的委屈隻能埋在心裏生根發芽，藤蔓千裏，荒涼寂寞。一位長輩告訴我，長大就是有擔當，有擔當就是心裏能放下事兒。哥哥，我很想跟你說，心裏放了太多的事兒，走路都很累。你也一樣有很多事想跟我說是嗎？我肯定不告訴別人，一樁樁，一件件地洗了，曬了，晾幹了，折好了放進我懷裏暖著，這樣你的心和我的心就都暖了。

哥哥，你怎麽老不來找我呢？我知道你肯定在某一個地方等我，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了好多年。我不會再給你添很多麻煩，所以，你別擔心你會替我背黑鍋。我不會再象個泥猴一樣跟你屁股後麵，所以你不會嫌我是甩不脫的小尾巴。我長這麽大了，還是很任性，有時候很糊塗，會惹你生氣，可你千萬不要不理我，也不能不要我。不理我不要我的那是我爹，你跟他肯定不一樣。如果你真被氣著了，喏，這是我爹的短鐵尺，我願意被你敲手板心，但是敲完了就別氣了。。。

那天，我看到一個故事，妹妹走了，哥哥一直在等她，找她，可怎麽都找不到。他在她的語音信箱裏留言，沒有別的話，隻有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哥哥，我也給你留了言，沒有別的話，就想喊你幾聲：哥。。哥。。哥哥。。

你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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