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克拉

來源: -眉子- 於 2012-10-19 08:03:43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1628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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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蹣跚著走出電梯，杵著拐杖，微駝著背，拐進了門。

在這個美女如雲的時尚公司，她的蒼顏白發似乎格格不入。而實際上，那班年輕姑娘真沒少作弄她，嘲笑她老派的裝扮，裙子恨不得裹起腳，是為了遮住鞋上的那個洞嗎？還嫌她手腳慢。她本來是做總機接電話，但閑時也要幫忙折紙盒粘樣品。當然她也沒法接受這些年輕人的作派，穿了臍環不說，又穿眉環，說是還有舌環。瘋子，盡些瘋子！有個女孩過生日，還沒有男朋友，大家簽生日卡。傳到她手上，她才看清是一個全裸的型男，隻在私處打了個巨大的鮮紅的禮品結，驚得目瞪口呆。旁邊傳卡片的阿維早笑得前仰後合，胸脯亂顫，迫不及待到處宣揚她的窘態。此後便有更不堪入目的圖片閃現在她眼前，拿她尋開心，看她拿拐杖篤地板。

最令她氣憤傷心的，是她們說她的戒指是假的，玻璃的。你倒是去找一個這麽好的玻璃來呀。

這是一枚晶瑩的鑽戒，宛如一泓清泉，蕩漾在她雞皮的指間，閃爍著灩洌波光，無比清澈明亮。中間一顆巨大的菱鑽由幾顆小鑽不對稱簇擁著，仿佛一串音符，流瀉在明媚的陽光裏，叮咚作響。戒指至純至淨，直視無礙，恍若無物。又似月下深塘，粼粼幽光，冷豔，凜冽，寒氣逼人。

這枚戒指，靜靜地套在她手上，40年了。

到了年底，向來一毛不拔的老板不知搭錯哪根筋，竟花錢請人來培訓員工團隊合作。大家圍著裁樣板的大台子站一圈，聽講。然後被要求輪流發言，說出你的故事。她於是有機會當了一次祥林嫂：原來她含著金匙出生，家族鼎盛時期壟斷經營城裏交通運輸，包括出租車和救護車。後來破落了，隻留下這枚戒指是她唯一的念想。

阿維呆呆地聽著，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你的戒指真的是真的囉？”

“當然是真的！”

“那，那個大的有多大？”

“十克拉！”

往事如煙，消散在，水雲間。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再回首，夢裏依稀，刹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