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在街上被人拉去拍廣告。。。。

有網友開玩笑，說我是“高人”--嗬嗬，我就老實不客氣地承認：是的，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一直是全班最高的--直到我離開學校。

除了遺傳，可能和運動有關，我打乒乓，籃球，羽毛球，還會一點遊泳。。。

我沒武術天份，由少年宮武術組逃出來，發育的時候，避開了將腳尖往下巴拉的訓練--如果我有武術天份，腳尖可以踢到下巴了，可是，可能長不高了。舞蹈隊的男孩，練功方法剛剛相反----腳往天花板上踢，天天拉，自然也就高了吧？很難想象踮起腳尖的白天鵝，回頭時看不到抱著她腰的王子的臉。。。

武術隊翻跟鬥，彈跳技巧好的運動員，個子都不高--看李連傑就知道個大概了。

有個知青，個子矮，好開玩笑---“三年自然災害---我們一起發育---你有老爸香港寄的精白麵粉，寄豬油，寄牛油---他媽的我們吃啥吊子油？”---這聽起來又好像不是笑話了。。。

香港人的營養，無論如何比咱那“一窮二白”的年代要好多了吧？--可我十年後到了那兒一看，基本上，個子並不太高，還顯得瘦小，可能是亞熱帶氣候的關係吧？----我想寫信告訴那位矮個的知青--不是麵粉和牛油的原因。。。

不過，香港人的氣色不像那年月的大陸人，麵帶土色，他們雖然偏瘦小，但是，個個看來精神麵貌都不錯。

個別高大有型如周潤發，苗喬偉這一代--此時，都在電視台正培訓著成為明日之星。。。

我不是運動健將型的體格，不過，在農村的幾年鍛煉，雖然不像野狼嚎老弟那樣舉亞鈴俯臥撐練出來的健美肌肉---比起香港的書院男孩大學書生--還是有點優勢--至少不纖弱吧？--加上181cm的高度，走在街上，還不至於被人潮埋沒。

周末，看完早場法國藝術電影，走出影院，我還沉醉在電影的世界裏，在斑馬線的人潮中，突然被一小姐喊住--我以為她要問路，正想告訴她我是新移民--廣東話“麻麻地”---卻看到了她遞出名片，我看了一下--廣告製作公司。

“對吾住--，先生，可吾可以阻你一陣？”她非常禮貌的問我。

我聽懂了--她接著問我拍不拍廣告片？

啊--我知道了，報上說，這些人，叫做“星探”，常在馬路上發現新麵孔，請你去試鏡。

我在上海玩相機的時候，是當攝影師，模特是我的姐姐妹妹，帥哥--是我的死黨T兄--他的五官線條--哪個角度都上鏡，而且，態度隨意，風度翩翩---至今拿出來，小女孩都哇哇叫--當年，還真是不少女孩倒過來追他---你想想，有這樣的帥哥當模特---我哪裏還敢蚤首弄姿。。。

我馬上和這位女士說：“--對吾住，我不識表演藝術，我是學畫畫的。。。”

-“---沒問題！我迪吾使你演戲，隻要你個樣，你夠高就得了，我迪會卑酬勞你。。。”她努力的解釋著。

這就來勁了！我的1/3薪水剛剛買了枝德國的繪圖筆--老爸說我太奢侈了----好了，有外快送上門了！她說的數字，是我半個月的薪水--可是，隻要工作一天！太誘人了！---在農村，要幹。。。起碼一年吧？

星探說，我隻是扮演一個剛結了婚的丈夫，演妻子的演員找到好久了，找不到合適的人演丈夫。。。

回家，我照鏡子，橫看看，豎看看--怎麽也不像結了婚的男人呀--這時，才知道少年老成的好處了，也許，農村蒼桑日子的痕跡---讓這個職業的星探看到了。

那晚，一直睡不著，老想著我的“妻子”--會是怎樣的“妻子”呢？像小羊，像小張？像小李？像小梁？像。。。睡吧---反正是假的，想她幹嘛！神經！

第二天，到了攝影棚才知道，他們為什麽選中我了，原來，我那位年輕漂亮的“妻子”，大約有168--170CM的高度！

我開始擔心了---她身材苗條，氣質高雅，麵孔清麗--顯得我前所未有得窩囊和土氣---我開始懷疑星探的眼光了。你想想，她看來是受過高等教育從國外留學回來的70年代初新一代年輕主婦--盡管我留著半年多的長發，穿著喇叭型的牛仔褲---裝的得有點像香港的新潮青年---還是看得出---是個來自祖國鄉下的同胞----消費者會相信我們是一對用著世界上最新的家庭電器的快樂的匹配的小夫妻嗎？

化妝--有一樣藝術叫化妝！--鄉下小子知道了才兩分鍾。

形象設計師---十年後我雜亂工作的一部分，就是在此時，得到了啟蒙。

首先，為了我的處女廣告片演出，我犧牲了留了半年多的長發--沒辦法，老話說，受人錢財，聽人使喚---流行語言叫做“職業道德”----聽設計師的擺弄吧---剪了個短發，好像成熟了點，所謂的時髦和瀟灑---都不見了。

在化妝師的妙手之下：跟了我將近三十年的眼袋---不見了！日曬雨淋的粗皮膚也填滑了，稀疏的眉毛也加粗顯出男子氣概了！單眼皮看來也像雙眼皮了！當然，鼻毛也剪了，指甲也修了，胡子刮光了！換上了一套名牌的悠閑裝---鏡子裏看來，雖然還不能說和那位美麗的少妻有了夫妻相，遠看----倒是還可以騙騙我自己--其實，臭男人都覺得自己可以配上天鵝。。。

沒錯，---畫麵上，我是唯一的男主角，可是，當我看到這個女主角後的第一個感覺---就知道，我也是唯一的男配角。

導演是剛由美國學習廣告回港的年輕才俊。他將一個日本名牌的家庭電器，由那位既有現代感的明快，又有傳統東方女子韻味的“少妻”----在現代化的廚房裏，在“女主人”自然節奏下，愉快的展現出來：熱咖啡配上烤麵包爐，她為“老公”我做最早餐；電子爐炒菜，電飯煲作飯兼蒸排骨，“老公”我看報紙等著吃晚飯。。。

星探沒騙我，我不但不用開口，也不用演戲，鏡頭前都是這位美麗快樂的少妻，而我是快樂女人背後--兩三公尺外的男人。。。她端咖啡和早餐過來，我隻要看著食物---笑---就行了--我貪吃，那是我的自然反映，不算演技。

看到滿台子的菜，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即使鏡頭遠遠的，都能感覺到這個老公對妻子廚藝的百分之百的滿意--那也是我的自然反映--也不算演技。

在換燈光，換鏡頭的時候，我想起前幾年為T 兄在上海偷偷得拍穿西裝戴領帶的小資的相片；想起起早摸黑的農忙時節；想起還在生產隊的小高，好像眼前的一切，是在一個夢境的世界。。。

一切還算順利，導演居然開始表揚我了，說我滿自然的--當然，民以食為天--我隻是順著天意。。。再說，離開美女少妻有點距離，心理壓力就少好多---我忘了說了，雖然我是好色之徒--愛畫美女，可是生活中，又有點美女恐慌症--尤其是這位女士實在出眾----她的美有種親切感--雖然是陌生人；她的動作非常優雅，可是她又有現代感；她非常年輕，可是有大方穩重。。。

我不得不佩服星探和導演的眼光了，這樣的女主人來推銷家庭電器，家庭主婦們和男人們--都會記得她---記得她，就記住了這個牌子--你看我今天就該相信了---三十年了，我還記得她！還曆曆在目！

由早上拍到晚上，一路還算順利，她實在是個難得的演員，雖然，電視和電影都沒見過她的演出，可是她對著鏡頭時的那份自信和從容---是我好幾年後遇到的專業演員才具備的水平。

到了晚上，導演拍最後一個鏡頭：我在電子壁爐前享受的火爐的溫暖，美麗的"少妻"她體貼的端了被杯熱咖啡來到我跟前，坐下，依偎在我得肩上。。。

這可是星探害我的陷阱---導演要我非常幸福的地看著她笑---如此近距離得對著這樣美貌可愛迷人的陌生女子--一個沒有任何演技的來港不到一年的大陸鄉下小子--如何能夠“幸福”地笑出來？！

導演非常耐心：你--可不可以笑得自然點？--當她靠在你肩膀的的時候。。。

----這次好一些了，不過，還不夠自然。。。再來一次！

-----又好點了！---再來一次更---自然的。。。

-----好像還是剛才的自然一點。。。

-----別緊張--你看看這位美女--這樣賢惠的美女--今天她侍候了你一天---

你給她的笑容，要讓她感到你真得開心。。。。

（我就是在看著她含情脈脈的眼神的那一刹，心慌意亂。。。）

-----。。。。。。。。。。。。

-----咳！難道你沒試過給女孩子靠在肩上嗎？（導演發現我的心理問題了！）

-----試過呀。（那可不是吹得，試過不止一個了--隻不過沒她那麽漂亮罷了。）

------那你不應該那麽緊張呀？

-----我女朋友靠我肩膀的時候，沒這麽多人看著呀！

------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笑了。導演愣了一下，也笑著點了頭。我看到她，笑得幾乎出淚水了。

經過這麽一笑，我繃著的心，好像鬆弛了下來。

接著，導演準備繼續拍剛才的情節。。。

這次，她端咖啡過來，我接了手之後，她慢慢地坐在我旁邊的----同時---在靠在我肩膀之前---她順勢在我耳邊輕輕的吐了七個字----隻有我一個人能聽到的----非常溫柔，親切，帶點幽默的七個字---我突然笑出來，笑得非常自然。。。。

導演滿意地大聲喊道：CUT!---收工！

----那七個字，雖然是她臨時編的對白，不過，我可能會記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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