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給爸打電話,爸在收拾屋子。爸說,奶奶已經回老家去了,媽要帶孫子回來過暑假。
我笑笑,嗬嗬,你現在好清閑啊。爸說,我好得很咧,每天寫寫打油詩,練練毛筆字,打打太極拳,下下象棋,釣釣魚,爬爬山,煎煎中藥,自己個照顧自己個。
爸調侃著哈哈笑著說“憶往昔為革命日夜操勞征戰南北,看今朝為兒女全球安家服務東西,老夫激情已不再空留皮囊在世上。。。” 我這裏頓時十分傷感,鼻子發酸。
一直都想寫爸的故事,一直都不知如何下筆。
爸的一生算不上傳奇,卻也是可圈可點,活的精彩。
十二歲離家闖蕩,三十歲臨危受命,四十五歲人生滑鐵盧。十年沉寂,數度不甘,幾番折騰,欲要東山再起,卻隻驗證了一個道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垮了,什麽就都沒有了。
爸出生於武術之鄉,自幼習武,中學被招飛,進飛行學校,入軍營,摸過飛機,開過軍車,光榮負傷,轉業後進地方企業。現如今,全身上下各個髒器,似乎沒有一處舒坦的地方,定期紮針灸,煨中藥。
爸學曆不高,書讀的不少。爸最欣賞參透社會這本大書的人,最看不上死讀書的傻博士。爸的經曆有著鮮明的時代特點,爸的沉浮也是那個時代一類人的縮影。
昨天看到梁鳳儀的這句話“恐懼時,父愛是一塊踏腳的石;黑暗時,父愛是一盞照明的燈;枯竭時,父愛是一灣生命之水;努力時,父愛是精神上的支柱;成功時,父愛又是鼓勵與警鍾。”
其實,爸於我,是天。
遇到他之前,爸就是我全部的天,有爸在什麽都不怕。遇到他之後,爸就變成了遙遠的牽掛,打打電話問問寒暖。
這些年和爸的交流越來越少,越來越程序化。
“奶奶好嗎?做什麽吃呢?胃怎麽樣了?血壓好不好?吃藥了沒?還是看看西醫吧。。。。。”
放下電話,又打給媽,和媽卻嘮的很多直到媽聽得不耐煩“行了行了別說了,我得做飯去了。。。“好吧好吧,你告訴爸就行了啊”。爸對我信息的獲取完全都是通過媽。其實,我也很想和爸聊,爸總覺得打電話聊天不說正經事純粹是浪費錢,我告訴他不貴不貴很便宜,他也不願意嘮電話粥。
爸口才很好,話很多,很愛聊,遇到投緣的人,虛心的人,他的話匣子就停不下來。
爸在我的朋友圈子裏也是口碑極佳,多少年過去了,每每和同學聊起,同學都仍在說“我還記得你爸當年跟我說過那什麽什麽。。。”爸一生鼓勵了和造就了很多年輕人,為很多年輕人指點過迷津。可是,爸的話對於我,卻根本就是耳旁風。
爸說,人生三件事不能等,追求夢想不能等,生孩子不能等,孝敬老人不能等。
爸說,原則上大學期間不許談戀愛,在學校裏遇到合適的也不要錯過。別出事,出了事要知道保護自己。
爸說,找對象三原則,第一要看家裏有沒有遺傳病,第二要看對方父母是不是通情達理,第三要看對方是不是個有責任心的人,男人的才情和相貌,當不得飯吃,有最好,如果沒有,有了上麵那三條也能保你一生平安的小日子。
爸說,先做人後做事,先生存後發展,別整天讓自己飄在雲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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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說過好多好多話,可我那時候一句都聽不見去。但凡他訓話,上來就是反駁,然後才動腦子想,哪些話我同意哪些話我不讚成,所以我們經常鬥嘴,爸覺得我太強,我覺得爸太專製。
隻是,經曆了歲月與世事的磨練,回頭再去琢磨爸曾經說過的話,才發覺人許多時候真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磕過跌過,才會懂得老人的話是金子。
爸是長子,下麵一個弟弟,三個妹妹。長兄為父,這是爸骨子裏的責任。爺爺已故去,奶奶仍健在。
如今的家,爸留守照顧老的,媽奔波照顧小的,兩個人一南一北,像候鳥一樣飛來飛去。
這十年來,爸和媽就是這樣為老人為兒女無私的奉獻著。
我常感慨,他們就像是救火隊員,哪裏需要哪裏就有他們。
如今,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爸和媽能早一天過上正常的夕陽紅的家庭生活。晚飯後,爸在前背著手,媽在後緊跟著爸,在大院裏散步,依如他們年輕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