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處,他鄉即故鄉
與國內友人通話,問,你今年回不回來。我說還沒定。問是不是沒有假,我說假倒有,就是沒有錢。對方大笑,夠坦誠!
前不久貧論員感慨現在國內真是牛啊,喝個茶就幾百塊。茶班忠厚,說人家顯擺。老板娘是見過世麵的,說多回去就見怪不怪了。茶班不是我說你,啊,板娘是對的,人真不是顯擺,是常態。
上一次我拖家帶口地回去,閨蜜王媛媛直接在浦東接機,拉到她蘇州的大別墅,好吃好喝好招待。我們幾個土包子,錯拿魚翅當粉絲還不敢作聲。第二天遊周莊,草編的蟈蟈,10塊錢一個。我們家兩個美國長大的鄉下孩子,哪見過這般精巧玩意兒,腳就挪不動了。王媽媽一看,買!下一家刻章子的,陰文陽文中文英文都能刻,章子有石的玉的,有的還雕了小獅子。孩子又稀奇得不得了,王媽媽一聲招呼:給我們刻兩個!我急得不行,這兩邊都是鋪子,我身無分文,如何是好。到了一堆寫字描花的葫蘆麵前,我先發話了:“這是樹上結的果實,會壞的。我們不要。”倆孩子無話,王媛媛卻叫起來:“乖的嘛!媽媽說不要就不要了。乖的嘛!”我連忙叫她幫我換點美元。後來拿錢給她,她又叫起來:“幹什麽!不要啦!條件好的呀!”
她條件是好。老公老早出來做生意,資深合夥人,賺得不要太多。女兒學習好,國際學校住讀。她不開夥,外麵事情多,偶爾娘家婆家吃一頓算賞光。衛生包給鍾點工。她自家清清爽爽當白領麗人,裙子都是香港買的。
一個人條件好也就罷了,個個都好,我還活不活?兒子要爬長城,聯係北京的另一閨蜜“小肥皂”。其實我們老家有古城牆,比明長城老。“小肥皂”不屑一顧:“切!你那什麽呀!人要看Great Wall, 大牆!你那是小牆。小強(小牆)是蟑螂。” 好嘛,我們去爬大蟑螂。
“小肥皂”吩咐老公安排接待。我跟她老公倒不必客氣,當年他辛苦追了“小肥皂”四年,對我們一班姐們都殷勤。可我不是“說話陽氣,穿著土氣,花錢小氣”嗎?就多嘴問了句賓館價位。對方楞了,緩了緩才說:“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同學這點事都辦不來,還怎麽在北京混哪!你在美國吃苦受累,回來就享受共產主義吧。”
真是共產主義。招待得我們都不好意思。我們能跟他們比嗎?一張W2在手,扣個七葷八素,您老就半殘了,回家抱著哭去吧。如果說第一條我可以憋著不蹦單詞,第二條勉強領導世界潮流,這第三條,我能放開手腳嗎?顯然不現實啊。雖說我也帶了禮物,那就是千裏送根毛。我表妹說了,你不用帶藍寇之類,本來別人就用的這牌子,幾百塊錢,又不是買不起。再看看別人回贈的禮品,紅包,金幣,銀條,鐲子,哪一樣都比我的值錢。我整個一要飯的了。
還有我親愛的父老鄉親,一開口誰誰誰混得如何如何,你當初要是不去美國......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有誰長了後眼睛?就算是,森林裏有兩條路,一條開滿鮮花,陽光照耀;另一條充滿荊棘,看不到盡頭......而我,選擇了另一條。故鄉,真的回不去了。
在京的大學同學一起吃了頓飯。他們真忙啊,一個剛從黑龍江出差回來,一個兩天前從歐洲回來,一個開會8點多才趕到,一個吃完還得回單位一趟。而且一桌子人,除了我家劍宗黑發眼鏡書生模樣,其餘都是大大小小不倒翁,頭發也禿得差不多了。普遍三高,還有一個肝喝壞了,滴酒不沾。他們有付出也有回報。是,北京房子是貴,但如果有幾套在手上,那就是資產了。這個總,那個監,沒有誰象我還背著房貸的。中國這二十年的經濟騰飛,多少人已經立於潮頭!但是忙啊,應酬天天有。基本上都是男人在外麵忙著撈錢,女人帶著孩子跟保姆過。聽說班上的大姐大晉升某省十大女企業家。老公在外麵養兒子,走了明帳。因為離婚勢必要分割財產,而她攤子太大,割不起。
坐飛機回到美國,望著出租車外熟悉的街景,驀然有種終於到家了的感覺。故鄉的繁華喧鬧恍如夢影,愈行愈遠。眼前大小三個男人,便是我的全部。到家馳然而臥,對著老公呢喃:“算了,我們就在美國吃兩顆枯飯,還可以假裝有點點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