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八陳年卦，名人原是一家親(5)：烽火據群雄(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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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叫袁世昌，袁世昌的老婆姓張，也是項城大族。袁世昌有個妻舅叫張鎮芳，排行第五，袁世凱的子女們跟著世昌的子女稱呼，叫張為“五舅”。現在介紹張鎮芳的資料，甚至那時也有人常說張是袁世凱的表弟，這是不對滴，大概是這親戚關係比較繁瑣，不如叫表弟省事。
張鎮芳中過進士，做過翰林，管過長蘆鹽運使的肥缺。張和袁有親戚關係，自然是鐵杆袁黨，但在宣統初年，袁世凱被溥儀之父攝政王載灃解除所有官職，回河南老家釣魚去了，張鎮芳卻絲毫沒受牽連，仍然好好地做鹽運使的美差，這位混官場很有兩下子。
在袁世凱罷官到複出這段時間裏，張鎮芳送過袁三十萬兩銀子，銀子來源是長蘆鹽運使官署結餘的庫銀。袁世凱得了張鎮芳這筆大好處，對張更加倚重。袁複出任內閣總理大臣，任張鎮芳為直隸總督，這是清朝最後一任直隸總督。入民國，張鎮芳任河南都督，總攬軍政大權。袁世凱稱帝前夕，張鎮芳創辦鹽業銀行，他辦鹽起家，對管錢的事不外行，鹽業銀行成了袁世凱的大金庫。鹽業銀行後來和中南銀行、大陸銀行、金城銀行合稱“北四行”，前麵《巨象可敵國》說過劉錦藻創辦的浙江興業銀行為南三行之一，這南三行北四行是當時中國最大的銀行。
對於袁世凱洪憲稱帝，張鎮芳積極支持，他一向是認準了跟著袁世凱走，那是步步青雲，卻沒料到這次看走了眼站錯了隊。袁稱帝失敗不久即去世，張鎮芳為鼓吹帝製的七人之一，號為“七凶”，和籌安會六君子一起合稱袁世凱的“十三太保”，遭到民國政府通緝。張鎮芳投奔張勳，不久張勳搞複辟，張鎮芳繼續支持，授封為內閣議政大臣、度支部尚書，看名字象是管財政收支的官，仍然發揮他擅長理財的長處。他好像對皇帝特別有興趣，不過這位張財神玩政治好像不靈，挺誰誰倒，袁世凱隻做了102天皇帝，張勳更短，保著溥儀在金鑾殿上才坐了12天就煙消雲散。這次張鎮芳頭上頂著“洪憲禍首”和“辮帥同黨”兩個罪名，被民國政府正式逮捕，但關了沒幾天就保外就醫到天津，到次年民國政府宣布對洪憲禍首和張勳同黨特赦，就是說搞複辟的人全都沒事了。
張鎮芳玩政治栽了兩回跟頭，決定洗手不玩了，還是專心打理鹽業銀行的買賣實在，政治比生意難捉摸多了。

張鎮芳沒兒子，把弟弟張錦芳的一個兒子張家騏（字伯駒）過繼為子。張家第一個中進士的是張鎮芳，在1892年。據說張家老爹盼著家裏再出一個進士，就在1894年和張錦芳一起爺倆齊上考場。但這張老爹上了年紀有點糊塗，又有點自信過頭，做完考卷後他看看兒子的和自己的，認為兒子寫得不好，沒指望考上，就把自己的卷子和兒子的換了。結果開榜的時候，老子榜上有名，兒子名落孫山，張錦芳的功名楞讓老爹給搶了，老頭子腸子悔青，他也不好意思拿這功名去做官，爺倆都回河南老家待著。這事是張伯駒記載的，但是科場檢查一向很嚴，作弊手段常常絞盡腦汁別出心裁，怎麽能明目張膽地換卷，這事不知是否向壁虛構。

閑話不說，專心八卦。這個張伯駒也是民國四公子之一，前兩個公子溥桐愛戲成癖，寒雲名士風流。這位張公子也擅長唱戲聽戲，也精於詩詞書畫，但他最出名的是收藏鑒定文物。
張伯駒做過北洋軍閥的參謀，也做過國軍參謀，國民政府顧問，還做過銀行董事經理，也被劃過右派。但他對軍事政治經濟金融都沒啥興趣，一生付出最多的就是那些舊得發黃的古董。
張伯駒有一陣在老爹留下的銀行裏擔任總稽核的差事，其實是掛個名領薪水，一年裏到上海兩次，名義上去查賬，其實沒多少事，和銀行裏的頭頭腦腦聚聚聯絡一下罷了。不過有一次到上海卻讓人綁架了，綁匪以為他家錢很多，漫天要價，張伯駒卻豁出撕票，就不肯賣文物贖身，綁匪憋不過他，隻好不斷降價，小訛了一筆放人。
張伯駒買文物從不肉痛錢，從溥儒手裏花了4萬大洋買了一張西晉陸機寫的《平複帖》據說這是目前發現的最早的寫在紙上的文字。為了買隋朝展子虔的一張《遊春圖》，他賣掉了北京一所前清王府，再貼上老婆的首飾，共240兩黃金，這張畫據說是世界上第一張風景畫。又花6萬大洋買了李白的《上陽台帖》和唐伯虎一張畫，據說李白留在世上的字隻有這一張。買範仲淹一張字又花了110兩黃金。
幾萬大洋是多少錢咱們可能沒概念，那時候一個保姆每月工錢大約3-5塊大洋，警察每月8塊，徐世昌在河南買田地，每畝價格是33塊大洋，可見那時大洋很值錢。
張伯駒買這些古董不是更高價賣出賺利潤，1956年，他把買來的文物都捐獻給國家，文化部長茅盾授予他一張“褒獎狀”。可他家即使錢再多也禁不起這麽花，張伯駒晚年生活清貧，據黃永玉說，在80年代初曾看到張伯駒在飯店買早餐，四片麵包，一碗湯，少許果醬黃油，僅此而已。
82年張伯駒感冒，到醫院就診，醫生讓住院，但病人多病房擁擠，張家要求住單間或雙人間，醫院告之“級別不夠”。張伯駒不堪嘈雜，情緒不佳，同病房恰巧死了兩個病人，張更感惶恐，於是要求出院回家調養，但回家後沒幾天病情惡化去世。據說張逝後有人去醫院罵街，大意是斥責醫院狗眼看人低，以張伯駒捐獻文物的價值，足夠造好幾個醫院，數數“夠級別”的那些人，恐怕沒人比張貢獻大。

張伯駒娶過四個夫人，第一個是“父母之命”，是安徽一個姓李的督軍的女兒，張伯駒和她貌不合神更離，沒有共同語言，也沒生育子女。李氏1939年就死了，張伯駒都沒回去料理後事。
第二個名叫鄧韻綺，是唱京韻大鼓的藝人，第三個名叫王韻緗，是蘇州人。這兩個後來都離婚了。
第四個名叫潘素，是在張伯駒任鹽業銀行總稽核到上海一年兩次“工作”時認識的。潘素出自名門，她家是乾隆朝狀元宰相潘世恩的旁支，潘世恩家族往後再八。潘素的爹潘智合是個紈絝子弟，家道中落，潘素13歲時母親沈桂香就死了，她爹娶了後媽，後媽討厭潘素，見她長得標致，會彈一手好琵琶，把她賣去妓院，藝名潘妃。
張伯駒和潘素一見鍾情，互相欣賞，張伯駒寫了一副對聯：
潘步掌中輕，十裏香塵生羅襪；
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
藏頭“潘妃”兩字。“潘步”指南朝蕭寶卷的妃子潘玉奴步態優美，雅號“步步生蓮花”。“掌中輕”是趙飛燕能作掌上舞的典故。“香塵生羅襪”出自《洛神賦》“淩波微步，羅襪生塵”。下聯用王昭君作比，稱讚潘素琵琶彈得好。
張伯駒想為潘素贖身，但此前已經有一個軍閥包養了潘素，聽說有小白臉要橫刀奪愛，這個軍閥把潘素金屋藏嬌關了起來，別人沒法接近。張伯駒在上海沒多大勢力，一籌莫展，好在他朋友多，有人給他支招，仿效晉代韓壽偷香，買通看守潘素的衛兵，“偷”出潘素，連夜回天津，那時張鎮芳尚在，到了天津就是張家的地盤了。
潘素嫁給張伯駒後拜名家學畫，其中最著名的有張大千。潘素天資頗高，又出自名門，從小受藝術熏陶，加上張伯駒有眾多名家真跡可以學習，所以畫藝進步很快，張大千稱讚她的山水畫可直追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