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詩經：34---《邶風·匏有苦葉》（癡情而篤定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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匏有苦葉

匏有苦葉，濟有深涉。

深則厲，淺則揭。

有瀰濟盈，有鷕雉鳴。

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

雝雝鳴雁，旭日始旦。

士如歸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

人涉卬否，卬須我友。

注釋

匏（音袍）：葫蘆之類。

苦：枯。意指葫蘆八月葉枯成熟，可以挖空作渡水工具。

濟：水名。涉：涉水過河。

厲：帶。一說以衣涉水，一說拴葫蘆在腰泅渡。

揭（音氣）：提起衣裳。瀰（音彌）：大水茫茫。

盈：滿。鷕（音咬）：雌山雞叫聲。濡，沾濕。

軌：車軸頭。雝雝（音擁）：大雁叫聲和諧。

歸妻：娶妻。迨（音帶）：趁著。

泮（音盼）：溶解。招招：搖櫓曲伸之貌。

卬（音昂）：我。須：等待。友：指愛侶。

白話翻譯

葫蘆的枝葉早已幹枯，濟河的水也積得很深。

濟水深的地方你就泅渡，淺處你就提衣涉過。

濟水白茫茫一片，叢林不時傳來山雞的鳴叫。

濟水雖深但未淹到車軸，雌山雞鳴求雄山雞。

南飛雁排成行行在天鳴，東邊的太陽剛剛起。

郎君若想娶我為妻，就趕在冰融化前趕緊娶！

舟載人遠去，別人渡河我不渡。

別人渡河我不渡，我要等候我伴侶。

這是一首癡情等候愛侶的情歌。

已是深秋，葫蘆的枝葉早已幹枯，隻剩下一隻隻垂吊的幹葫蘆在秋風中無聊地搖晃。

古人婚嫁一般安排在秋春兩季，已到深秋，卻沒有絲毫郎君要來娶親的音信，這叫閨中的女子怎能不鬱悶和憂愁呢？煩悶之極於是想出門散散心順便看看能否聽到郎君的消息。

野外的濟水深淺不一，淺的地方提起衣服就能走過，深的地方則要泅渡。遠望濟水，白茫茫一片，草叢裏不時傳來雌山雞求偶的鳴叫。從這些文字的描述來看，詩中的濟水一帶像是沼澤或濕地，蘆葦叢生，秋天的晨霧白茫茫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上，一行行排列有序的大雁正緩緩地飛向南方，不時發出雝雝的叫聲，低沉悠遠。東邊的太陽也漸漸升起，旭日透過雲層，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雲也被染成不同的色彩，絢麗多姿。

雉鳴求偶，雁鳴南飛，白霧茫茫，秋露瑩瑩，天邊霞光初露，將雲朵點染的千奇百幻，詭秘莫測。看到如此美麗的深秋晨景，鬱悶的心情固然豁然開朗了，卻也更添了對郎君的思念。時光飛逝，她不由地在心裏祈禱：郎君啊，你若真的想娶我，就趕緊在適宜婚嫁的時節結束前將我迎娶！女子的憂急之情盈溢滿紙。

在《荀子》和《孔子家語》裏都有在冰雪消融後暫停婚娶的文字，因為接下來要忙農事了。如“霜降逆女，冰泮殺內”、“霜降而婦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農業起，婚禮殺於此。”，這裏“殺”是停止的意思。這就是詩中寫到“士如歸妻，迨冰未泮”的原因。

此詩中女子急切等候郎君迎娶的情形讓人不由地想起了《召南·摽有梅》中的女子，同是情急，但本質卻完全不同。《摽有梅》中的女子尚沒有如意郎君，她對未來的郎君並沒有明晰的概念，因此她敢說隻要哪個男子願意和她好，她就願意跟他走。《匏有苦葉》中的女子則不同，顯然她已有心有所儀的情郎，她隻是在煎熬中等候著郎君來迎娶她。她是心有所止故能不為外物所動，最後一章表麵是寫別人都坐船渡河而去，她仍在河邊等人，實際上是委婉細微地表達她的心誌：我絕不因為年齡大了或其它什麽因素而隨隨便便地嫁給別人，我一定會耐心地等候我心愛的郎君！

“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兩次的詠歎不但將艱難等候的淒苦之情表露的如波湧動，而且也將堅定等候的信念表達的如板上釘釘！非情到深處，絕詠不出這樣鏗鏘動人的詩句。

我很喜歡這首詩所描繪的深秋晨景，非常的清麗。景物高低、遠近、虛實相間，聲色輝映，仿佛置身其中，讓人流連忘返。作者能將美景描述的如此細微精致，也從側麵表明了她雖然是在苦苦地等候，但內心卻是非常的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