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十四。屬牛。我們喚他牛兒。
那天球賽,在膠合狀到最後一刻,他竟進了一球。舉隊歡呼,他到像沒事般。“怎麽不和大家一起歡叫一起蹦跳?”“這沒有什麽。”“啊,征戰百場,首次進球,是要好好慶賀一下的。”“那麽久,我有過很多次就差一點,隻是這次運氣比較好。不算什麽。”說畢,不再言語。側臉看,他,已高過我半頭,唇上已顯細細軟軟的胡須。真是長大了,可還是小時那樣。
幼兒園時,Easter 撿彩蛋,每個孩子都爭先恐後,惟他,慢慢吞吞,能揀一個算一個。別的孩子滿滿一籃,他零零星星幾個。“不喜歡彩蛋嗎?”“喜歡。”“那就要努力多去找啊,看看別的小朋友。”“看到了,不喜歡和人搶。”
剛進小學,當媽的就興衝衝地問,“長大想做什麽?” “象珊珊那樣。” “珊珊?”腦子裏想著朋友那個上五年級的憨憨厚厚的的女兒,“珊珊做什麽要?”“她每天放學後,在校門口做指揮。披著桔紅的帶子.。”天,吾家牛兒就這個誌向啊。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九歲時,帶他和四歲的妹妹回國。飛機上。“媽,她們什麽時候送水?”“渴了?”“嗯,。。。。可以再等等。”“阿姨,可以給我哥哥一瓶水嗎?他渴了。”傳來他妹妹脆生生的聲音。“你多事。”“你說你渴了。”“可我說能等。專門叫別人送,很麻煩別人的。”
朋友的聚會上,別的孩子電腦上打遊戲,高手遇高手,玩得熱火朝天。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但不加入。有孩子問,你都玩些啥?他想想,老老實實搜出一個折紙愛好者網站。平日在電腦上時候不太多的他,卻常在這個網上,學折姿態各異變化多端的各種造型,沒完成前,是不吃不喝,雷打不動的。
小他五歲的妹妹,最崇拜他,動不動就說,哥哥說的,哥哥告訴我的。三歲時兄妹看電視,某個結婚的場麵讓妹妹很興奮,“好漂亮啊!我結婚也要穿這個長裙子。”我笑著逗她,“你和誰結婚啊?”“和哥哥。”哥哥馬上說,“NO。”“媽,哥哥不和我結婚。”“我不能和你結婚。”哥哥的堅持,讓妹妹大哭,“好了,好了。告訴媽媽,為什麽要和哥哥結婚?”“因為,。。。。。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啊。”
哥哥是愛她。全家去HIKING,妹妹一走累,就喊“哥哥,牛兒,我腳痛了.。”哥哥二話不說去背她。
這一背,就從一個小男孩背到一個半大的小夥子了。
這長大了的小夥子承擔了家裏剪草,吸塵的活兒,外加照顧妹妹。
他的中學和妹妹的小學挨著,下午放學,他去接妹妹一起回家,若課後有CLUB的活動,也是帶著妹妹參加。妹妹大大小小的問題,總問他。但也會到媽媽這兒告狀。
“他疊的那個一層一層的花球,好好啊。可不讓我帶到學校給朋友看。”“好好和他商量。”
“他總不讓我進他房間,可那裏麵有好多有趣的東西啊。”“那你把你的房間搞得更有趣,而後再和他討論互相參觀。”
“他隻會開導人,不會安慰人。”“嗯?有區別嗎?”“當然,開導就是告訴不該怎樣,該怎樣,為什麽。安慰就是,就是,拍一拍呀,HAUG一下呀。”
和女兒相比,常常糾結,這牛兒是不是也該喜怒言表些,也該好勝爭鋒些?又覺,天性使然,隨他吧。
但他的天性有時讓人很心疼。
他有鼻炎,一犯就不住地擤鼻子,他一看我在看他,馬上就說“沒事啦,不要那麽擔憂了。”索性就跑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擤。
上學在校午餐,忘帶了應交的支票。就寧肯餓一頓,也不再去賒賬一次,或問同學借。“餓一下午不難受?”“難受。可餓容易,賒和借,我覺得難。不想張口。”
前一段,他的足球訓練在周三7:00---8:30PM,妹妹的提琴課也在這晚,7:45---8:30PM。“這樣啊,我先送你去球場,再帶妹妹去音樂學校,而後去接你,再一起去接妹妹。”我想,畢竟妹妹是在室內,他則是在天黑的戶外,而且是較偏辟的地方。“媽,你搞錯了。你該等著妹妹上完課,再帶她來球場接我。她的課差不多就是最後的了,音樂學校沒什麽人了,留她一人在那兒不好。”
有一天,下班回家,發現前院的大樹下,躺著一隻鬆鼠。趕快叫兄妹出來看,哥哥翻看一下,“死了。可能是自己撞死的,沒有傷,沒有血。”“這怎麽辦?”母女倆異口同聲。我才發現自己竟不知如何處置那隻鮮活又漂亮的鬆鼠的遺體。妹妹更是要哭起來。哥哥一聲不吭,撿起鬆鼠到後院,然後在小菜園裏挖了個坑,把鬆鼠埋了。
牛兒真長大了。
我也終於等來他長大了的誌向。那天,他突然問我,“媽,你知道兒童多動症,自閉症嗎?”“隻能說知道有這種病症。”“有這些病的孩子真的很需要幫助。如果,我今後研究這些,你不會覺得奇怪吧?”“不不,不奇怪。你什麽時候對這些有興趣的?你對這些有多少了解?這些屬於醫學?還是心理學?。。。。。”我比發現自己的理想更興奮。
而還讓人興奮的是,“愛因斯坦說人大致分兩種,一種是總以積極的心態看世界,看人生,他的生活的就快樂,會過得有意義;另一種人總是看到事物灰暗的一麵。媽媽你算是前一類人。”
趕緊也找愛因斯坦來看,因為知道牛兒剛讀完《愛因斯坦傳》。
一打開《愛因斯坦論人生》就看到-----“生活中總有一些東西是永恒不滅的,無論是命運之手,還是人的一切誤解都奈何它不得。上了年紀的人比那些在希望與恐懼之間搖擺不定的青年人更接近這種永恒的東西。我們年長的人特別能體會那種最純潔的真與美。”
牛兒,讓我體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