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從十年前開始,每年的萬聖節小蝶都會發出一封電郵,同樣的收信人,同樣的內容.十年了,雖然從來沒有收到回信,但小蝶固執地認為,吳明一定收到了自己的信...
吳明是高中時她的同班同學,沉默寡言,默默無聞,同學都叫他'無名'.
小蝶跟他坐在一排，但她在一頭，吳明在另一頭，中間隔著6位同學。小蝶偶爾思想開小差，偷偷看著吳明，看他皺著眉頭聽課，不時地用牙咬著鉛筆的傻樣兒。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照在他臉上，厚厚的嘴唇上的細細絨毛已經清晰可見，還有那一雙躲在鏡片後的眼睛...
吳明的眼睛烏黑明亮,卻總是閃爍不定,仿佛總是在躲閃著什麽.有時候小蝶明明感到他在偷著看自己,可當她轉過臉去,吳明卻匆匆地把頭低下了.
小蝶知道原因,可想不出答案.
這是他們倆的秘密...
他們都是住校生。那一年夏天宿舍樓的下水道堵了，很久沒法修好。學校就騰出兩間舊的雜物房，臨時作為下水道修好之前的洗澡間。因為是單間，裏麵裝上鎖，所以不分男女。
但大家都喜歡外麵這一間，有時候幾個男生或者幾個女生情願擠一塊洗。因為裏麵的那一間地勢低，常有積水，夏天味道不好聞。
這天自習課，沒有老師。小蝶溜出教室，趁著沒人，準備好好洗個澡。以前都是傍晚洗，人又多，燈又昏暗，洗的很不痛快。
不巧的是,當她端著盆來到雜物房的時候,外麵那間已經有人在洗澡了.
小蝶想:一定是哪個同學也趁老師不在溜出來洗澡了,如果是女生就擠一擠...
她敲了敲門:'誰在裏麵?'
'我是吳明.'
小蝶吐了吐舌頭,自覺地進到裏麵那個房間裏去了...
洗完了,小蝶擦幹頭發開始穿衣服.她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隔壁的水還在嘩嘩地響著...
男生洗澡都是很快的呀,怎麽今天吳明洗了那麽長時間?
小蝶下意識地往隔斷牆上一看,很明顯地就發現了牆上的那個小洞,還有,洞那麵那隻閃爍的眼睛,一閃就不見了...
等小蝶穿好衣服出來,隔壁早就沒人了.
後來幾天,吳明很明顯地在躲著小蝶.但小蝶心裏清楚,這事不能當沒有發生一樣,當更不能大張旗鼓地宣揚,要告訴他自己的態度,但也僅限於他倆之間.
中午去食堂打飯，看見吳明往回走，她迎上去,吳明顯然沒料到她會直奔過來,心虛地低下頭。在兩人錯肩的一瞬間,小蝶輕輕的說了倆字：“流氓！”吳明抬頭，小蝶送出一幅自己也不確定的表情,然後轉身走了...
以後的吳明更加心事重重,遇到小蝶的時候頭總是低得深深的.上課被老師提問的時候他經常是答非所問,顯然心不在焉,慢慢地,本來成績中等的他,最後成績一落千丈,最後沒能考上大學...
小蝶大一的那年聽說,吳明補習了一年,還是沒考上,被他爸打出家門,從六樓上跳了下去...
後來的小蝶畢業工作結婚生子,每當回憶起那個洞後麵的那隻眼睛,心裏總有隱隱的不安,覺得是自己害了吳明.她覺得當初應該有更好的辦法解決.
隻是,當時他們都還年輕...
十年前,有人邀請她注冊當年高中的同學會,網站自動分配給每個同學一個電郵的地址.在那年的萬聖節,她找到了吳明的電郵,發出第一封信:你,還好嗎?
從那以後,每年的萬聖節小蝶都會發同樣的一封電郵給吳明,她固執地認為,即使在另一個世界,吳明也會收到她的信,也許,他還會夢見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