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言愛卻曾痛(小說)
柯跟我說,當時,我們男生都知道,梓喜歡昕。很喜歡。你們怎麽會不知道?
我們怎麽會知道?我不知道。昕也不知道。我想。
所以,有一段時間,我給昕打電話,跟她說起梓。昕都會十分失態地在電話裏衝我尖叫,不要再跟我說他。不要再跟我提這個名字。
好吧。不再提。
隻是,這樣,那些往事就都可以一筆勾銷了嗎?
我知道,除去我,昕已經沒有人可以跟她提起梓。梓在她心裏,痛,無法拔去,又無法承受,連說都不再可以。
一直旁觀著昕的愛情。從大二那年,到現在。十幾年的時間。
梓是我們班個子最小的一個男生,卻有著一張溫兆倫的臉,憂鬱而不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高自卑,梓的個性看似開朗,實則很內向。他的話,總是給人不真切的感覺,像空氣中無處不在的飛舞的塵埃,飄忽而難以捕捉。
記得那年夏天,一個平常的夜晚,梓步態搖擺地出現在我們寢室。出去說說話吧。梓對昕說,目不斜視我們在場的其他女生。散開的酒氣泄露著梓的秘密。
昕猶豫不決。也許梓的愛情準備好了,昕的心情卻沒有準備好。
我們鼓動昕去。青春是記憶的生產廠。所有的記憶都將會是美好。那時我是那樣以為。
何況,昕是那麽羞澀內向的一個女孩。含蓄的美,總是要被一雙手主動開啟才能得見。
那一晚,昕回來時,已經熄燈了。我們卻一直興奮地等待昕的故事開篇。
沒什麽。昕淡淡地說。就是聽他不停地說。沒有感覺。昕的話語裏,頗有遺憾的意味。
不過,感覺總是會慢慢培養起來的。
隻不過,很慢很慢。
到畢業的時候,將近兩年的時間,昕已經被梓似有若無的行動撩撥得心動。
我們都能看出來。不過,昕否認。
他從來沒有追過我。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昕這樣說。
我相信。我們那個時候,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該怎樣說愛。很奇怪,同樣一個字,在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的難易程度,有著天壤之別。
昕和梓就那樣,淡淡地,天南地北地分開。
不知道,那條畢業的紅線,在多少對相愛的人中間劃出一條無法逾越的天河。
相思的花,總是在分離之後,才開到荼蘼。
畢業後的昕給我寫信,打電話,我們的話題從來不會跳出憂傷的愛情。雖然,那愛情,其實是一個人寂寞時想象的風景。
梓偶爾會給昕打電話,依舊是不痛不癢,無關緊要。
我聽著故事的進展,跟著莫名的煩惱。
男人,那時候,梓可以稱為是男人了吧,怎麽可以這麽拖拖拉拉。愛就深愛,不愛就離開。梓欲說還休的曖昧,像一根柔軟的繩索,緊緊地捆住了昕。
昕在一個永遠看不到晴朗的世界裏,鬱鬱寡歡。
愛情的敵人,是忐忑不安地反複試探,卻沒有任何明確的回音。
遺憾的是,很多時候,愛情就是伴隨著敵人來的。
沒有表白,沒有承諾的感情,卻一樣可以給人致命的痛。
昕在無望的感情裏愈掙紮陷得愈深。梓卻慢慢地抽離了,在昕的世界裏消失了蹤影。
昕的絕望可想而知。
愛情是什麽,如何來如何去,其實,那時我們始終不懂。卻在什麽都不懂得時,付出了最美好的那一段光陰。
有很多年,我很瞧不起梓。
在畢業五年後聚會時,梓跟我說起畢業後跟昕唯一的一次見麵,他說,那天,昕走後,他把那家餐廳的桌椅都掀翻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置言語。他想說什麽?想說他是愛昕的嗎?他的愛已不能,而昕還在癡傻地等。
直到他被我看得心慌,自己尷尬地轉了話題,一夜情,一夜性……
我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心裏卻為遠方深深思念著他的昕悲哀。
愛情的步伐太快,我們還來不及擦肩,它就走進了另一個章節。
絕望的昕在畢業十年之後,匆匆地嫁到美國。電話裏,我們不再提愛情。
柯說,從男人的角度看,我相信梓是愛昕的。隻是他不知道怎樣讓昕知道,或者,他以為,昕都知道。
他(她)都知道。愛情就是這樣,在以為的彼此知道中,無知地彼此傷害著。直到傷痕代替了溫情,青春不複返,愛情更不再複返。
也許是真的,愛情其實有性別。男人的愛情和女人的愛情有著完全不同的屬性。
隻是,愛不曾給出去,就無法被握住和珍惜。
聽柯說,年近40的梓還在漂,事業大好,婚姻無著。
我默默聽著,替昕雲淡風輕地笑。
有的人的愛,是把心掏出來給對方看。有的人的愛,是藏在自己心裏,偷偷觀賞。
愛的方式,就是我們的命運。
不想再告訴昕關於梓的消息。我們,每一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都已經到了對命運坦然麵對的年紀,無論那會是怎樣的痛。
愛與命運,都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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