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 (21 -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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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二十一)
 
女人的直覺讓妻子萌發了極大的熱忱,沒幾天就找馬博士說了。馬博士一聽也很有興趣,還給我妻子好幾張照片。晚上,妻子問我:“大仙,有杜鵑的照片嗎?”


我說:“我的照片不都在影集裏嗎。應該沒有杜鵑的,在和你正式交往前我將所有和她的照片都燒了。”


“不會吧,那年在你家,你妹妹還給我看過你和她的合影。你是不是藏哪裏了?”

 

我笑了:“藏? 你看我像那麽勤快的人嗎,自己給自己找累?對了,找她照片幹嘛?”


“給馬博士看呀,你看,馬博士把照片都給我了。你看他這張在倫敦廣場上喂鴿子的照片很不錯誒。”


我笑:“不用看我也能想象他那樣子,是不是給鴿子講兔子的語言?”


“閉嘴,大仙!我告訴你,你要是存心搗亂,我饒不了你。”


“嗬嗬,你以為我想摻乎呀,你愛怎麽玩就怎麽玩,別讓我知道就是。還有,你是真想他們成,還是不想他們成?想他們成你怎麽跟我要照片?你想將我和她的相擁合照給馬博士看?”


妻子眼睛一亮:“有嗎?給我看看?我看看你們配不配。”


我沒理她。後來她又讓我給杜鵑打電話,我敷衍過去,說北亞總部有十幾家工廠,杜鵑今天在大阪,明天到漢城,我哪裏去找她?


一個月後,杜鵑安排的ISO培訓開始了。我們一共11個人在東莞一家酒店裏受訓,講員是香港大學的一名講師。課講得不錯,中午的時候我就跟他混熟了。他聽說我在廣州和澳門都教過書,我又誇誇其談的將自己的ISO知識向他展示了不少,他就對我另眼相看了。


杜鵑雖不參加培訓,但由於她是組織者,也從香港過過來了,並參加聽課。討論的時候還時不時地給其他人講解,全然一副助教的樣子。 時不時像問其他人一樣問我:“Harry,你理解了嗎?”


當著同事的麵,我不能有什麽不合適的舉動,但我心裏非常不快。晚餐時,我將那個講員拉到別處吃飯,說酒店的配餐太難吃了。我問:“喜歡大閘蟹嗎?” 當然他不拒絕。


然後我就跟他說,你講的那些東西我都知道了。說實話,我要上去講不一定比你差。你說我真有必要在這裏坐三天? 我工廠裏挺忙的,要不我明天就回去吧。反正培訓費也交了,你到時給我個證書不就成了。說得他不得不點頭稱是。


和他回酒店後,我給參加培訓的一個主管說我回工廠去了。明天要是有人問,就說工廠有急事。然後我就回廣州了。


第二天早上我先給Gordon談了一下,說明了我根本不需要聽課的理由。Gordon對我很放心,認為我急著回來完全是為了工作,還挺高興。


然後給Helen打個招呼,如果Julia打電話就說我正在工廠處理緊急事情。


我原打算用這兩天時間處理一些員工年度評審的事情。說實話,這是我最不喜歡做的事。那時侯在廣州,如果你不滿意一個員工,立刻就可以辭退他。所以,留下的都是自己覺得不錯的。但是給他們寫評審你還不能都說好,得挑點毛病。這就難了。Gordon催我好幾次了,但我一直沒時間做。


杜鵑的電話10點就打過來了。開始她以為我沒起床,等中間休息時一問才知道我回去了。我手機上顯示了東莞的來電,我沒接。中午快吃飯時,Helen告訴我Julia打過好幾個電話。


我準備下午快下班時給她回個電話,然後明天再一拖什麽都過去了。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技術部那裏還真出事了。


技術部有個小夥子叫李建軍,英文名叫Jim。家是新疆的,人非常聰明。當初他到廣州打工還是自己偷著出來的,隻告訴了朋友,沒告訴他父母。後來她媽媽到廣州找他,要他回去。他不願意,所以請我幫忙,讓我幫著說服他媽媽。他媽媽聽說我原來是大學副教授,還是個博士,自然願意和我聊聊她兒子的事。我沒有跟她說很多,隻是說:“你應該最了解你兒子。世界上有兩類人,一類人自己沒有目標,需要別人指引。另一類人是自己有目標,不需要也不喜歡別人指引。對第一類,家長非常重要。對第二類,家長特別多餘,因為他們總喜歡將孩子已有的目標斬除,使他們成為第一類人,然後再給他一個指引。你兒子的事情你決定吧。”


後來Jim留下來了。由於他腦子聰明,幹活快,AutoCAD和Solid Works設計軟件都非常熟,我讓他做了項目主管。但我知道他有個毛病,就是過於相信自己。


技術部出的問題就是一個簡單的設計錯誤,設計工程師將一個構件上的圓孔位置標錯了,而主管李建軍並沒有仔細複核。當從香港工廠發出的產品運到客戶場地,施工單位無法安裝。


Gordon讓我招集他們開會,並盡快給個解決方案。銷售經理,項目銷售代表,銷售跟單,財務還有技術部的幾個人被叫到會議室。Jim 臉上灰溜溜的。我簡單將事情說了一下,然後讓大家發言。


銷售經理和銷售代表語言很激烈,我給他們足夠時間盡量將火氣發出來,不然你沒辦法讓他們合作。同時我在思索著解決問題的辦法。


20分鍾後,他們靜下來了。銷售經理說:“客戶是一個部屬國有企業,這是第一期工程,如果這個弄砸了,後麵的工程項目有可能就不要我們產品。我們花了那麽多精力,如果黃了。銷售部今年的業績估計都完不成了。Harry,你們技術部要負全部責任。”


我說話了:“這個事情自然是技術部的責任。具體原因就是人為錯誤,和製度監管不嚴。所以呢,責任在我。現在首要的是如何處理。大家有沒有方案,客戶那裏有沒有要求?”


銷售代表見我態度好,語調低了:“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問,中午才接到他們報告。”


我問財務和跟單:“以前,公司有這樣的先例嗎?”


回答:“沒有同樣的,但有一次是產品運輸出問題,最後我們重發了一批貨。不過是由保險公司出錢的。”


我問:“如果我們要求香港工廠再發一批貨,財務上得由哪一級批,Gordon能批嗎?”


“不行,總價超過100萬了。得報北亞總部。”


我對銷售經理說:“Paul,這樣,這些產品呀,以後我們還可以用在其他項目上,不會全部報廢。你先去做重新發貨的準備,我們技術部今天下午會將新圖紙趕出來。不過隻是準備,等我的電話才采取行動。Jim,你和我下午到客戶那裏去。”


銷售代表說:“需要我陪嗎?”


“不用了,那地方我知道。不過你得給先給他們打個電話,說我們派人去了。”


我馬上用手機給杜鵑打了電話,杜鵑一接電話就火了:“還以為你真變了呢,你根本沒變,還是那樣!給你打那麽多電話為啥不接?你自己還搞質量,知道質量最重要的是嚴守承諾嗎?”


我打斷她:“Julia,你先別發火。我這裏出大事了,你得要救我。”


“啊?你在哪?出車禍了?你人怎麽樣?”


我笑了:“不是我出事了,是公司技術部出事了。你還在東莞嗎?”


“我能在東莞嗎,我正往工廠趕呢,去抓你回來培訓。我快到了,10分鍾。”


我跟Gordon簡單說了一下,讓他放心,我有80%的把握能把客戶那裏搞定。Gordon不急不慢的:“不要急,不要想那麽嚴重。”


我和Jim剛到工廠門口就看見杜鵑風風火火過來了。我雙手作揖:“Julia,先別發火,你得陪我到客戶那裏去。車上我跟你細說。”


上車後,我將事情跟她說了。她納悶:“你說讓我救你,怎麽救?”


我說:“你以前在部裏的人還有聯係的嗎?官大的。”


“我早離開部屬公司了,這幾年聯係不多。不過我原來的黃處長現在當辦公廳主任了。”


我鬆了口氣:“天助我也!你知道嗎,今天那個客戶正是你們部屬企業。”


“部屬企業也不歸辦公廳管。你別指望黃主任會幫你找企業司幫你說話。”


我笑了:“不用,隻要他還知道你的名字,願意和你說話就行。到時候你聽我的,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哥哥一把。”


“不騙人就行,不會像。。。”杜鵑沒說完,我知道她指什麽。我輕聲說:“不會,決不會。”


客戶就在深圳寶安。銷售員打電話過來,說他們的工程部劉興海主任在等我。


劉興海40來歲,說話一口官腔。語調雖不高,但語氣極不客氣。我遞上名片,並介紹杜鵑:“這是北亞總部的質量經理。”然後杜鵑也給了他名片。


一看是香港同胞,加上杜鵑靚麗的微笑,這家夥臉上算是緩和了點。我給他說:“劉主任,這件事的確是我們的失誤和責任。現在想聽聽你們的要求。”


劉興海說:“還能有什麽要求?重新送貨。還必須要在本周內送到。不然我們工期就耽誤了。”


我說:“這我們有些困難,現在廣州工廠沒生產,香港工廠的單子都排到一個月以後了。”


“那我們就退貨,重新找國產的廠家。當時我們簽合同的時候,你們可是答應好好的。”


我突然提高聲量。杜鵑和Jim嚇一跳。我說:“劉主任,每個人都會出錯,每個公司都會出錯。我們黨還承認自己有錯誤呢。我們不是沒有履行合同,我們隻是在工作中出了錯,難道你就能為一批貨的質量問題撕毀整個合同?請問,合同哪一條有這樣的退貨條款?請問一下,撕毀合同這麽大的事你能做主嗎?如果能,就請和我們公司律師聯係,這是他的名片。杜經理,李工,我們走吧。”


劉興海火了:“嗨,有意思,我還沒看見你這樣做生意的。知道嗎,我們是國企,怕跟你們打官司?”


我說:“對了,忘了你們是國企。劉主任,可以借用你們的電話嗎,我想給xx部辦公廳打個電話。”


劉心海懷疑地看著我。楞了一下,說:“沒問題,電話號碼是什麽。我幫你們掛。”


我非常客氣地給杜鵑說:“上次在北京見辦公廳黃主任後,你們聯係過嗎? ”


杜鵑笑了:“他的專線電話我沒有,但辦公廳電話我有。劉主任你打吧,010-xxxxxxxx. 打通了就說杜鵑要和黃主任說話。”


劉心海打了電話,一聽真是辦公廳的,立刻就將電話交給杜鵑了。杜鵑接過電話,說:“請叫黃主任聽電話。”


停了一會,杜鵑說:“喂,是付秘書嗎,黃主任在嗎,我是杜鵑。。。嗯,我很好,你怎麽樣? 。。。黃主任還好吧。。。我也很想你們呀。。。。哈哈,有時間我一定過去看你們。。。。黃主任開會呀,還有半小時。沒關係的。。。。我現在在深圳呢,就在我們部屬的一個企業。。。哦,沒什麽事,就是想同黃主任問個好。。。好的,我過會兒再打。好的,再見。”


杜鵑說電話的時候,劉興海就開始低三下西地給我和Jim遞煙了。等杜鵑放下電話,這家夥對杜鵑立馬畢恭畢敬。我借機說:“劉主任,你看這件事情還有商量餘地嗎?”


“好說好說,大仙廠長有什麽方案。”


我說:“是這樣,我們廣州的工廠呢還沒有生產,但部分生產線可以工作了。我們將產品拉回去,將該打孔的地方打上孔,然後再運回來。不過呢,對產品美觀有點影響,畢竟打錯的地方補不回去了。但是這絕對不影響強度,我是這方麵的專家,不信問你們的工程師。其實,說到美觀也隻是近距離,等安裝完後,除非你從梯子上爬上去,才能看到這個孔。”


劉心海:“這個我知道,我也是技術出身,絕對不會影響強度的。美觀方麵也沒事,誰會注意那個。”


我繼續說:“劉主任,我們不是不負責的。如果你答應這個方案,我們還要做出補償。你們第二期第三期工程如果還用我們產品,我答應給你們比這次合同低1%的價格優惠。”


“那太好了,上次我們想跟你們那個銷售經理砍價,死活砍不下來,說是你們的低價了。還是大仙廠長痛快。”


我笑著對他說:“劉主任真是爽快人。既然這樣,我得馬上回去,安排車子過來拉貨。”然後我給Jim使眼色,小夥子將一個裝了兩條三五香煙的紙袋放在劉興海辦公桌底下,然後就和他告別了。


坐上車,Jim那張嚇得發白的臉開始有紅色了。他對我說:“謝謝廠長和杜經理啊,以後絕對不會有類似情況了。”


“謝我沒用,得謝杜經理。沒有杜經理,你小子肯定得卷鋪蓋滾蛋了。”我開始教訓他:“平時就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說過多少次,對於大項目,你必須得每個地方都要細查。可你小子總拍著胸脯說沒事。這下怎麽樣? 最討厭你那副目空一切旁若無人的鳥樣子。”


一旁的杜鵑撲哧笑起來。我一想說漏嘴了,自然我對那話還有記憶。 一會兒,Jim說:“能停車吃點東西嗎,早上就沒吃早飯,中午也沒顧上吃,我都餓暈了。”


司機說:“廠長,那就在下個出口下?”


“下吧,下吧,老子中飯也沒吃呢。不過我都餓得沒食欲了,不像這小子沒心沒肺的,這種時候居然還能想到肚子。”


杜鵑從包裏拿出幾個巧克力給了我和Jim。我這才顧著對她說:“謝謝啊,Julia,今天沒有你,我真沒轍了。”


杜鵑笑了:“這次不錯,挺刺激的。沒有騙人哈?”


我們到路邊一個小館子裏要了點牛腩麵吃了。我給Gordon掛了個電話,說事情解決了。


杜鵑忽然問我:“你又不管銷售,憑什麽能給他們1%的優惠?是不是騙他們的?”


我輕聲對她說:“廣州工廠馬上就要投產了,到時我們的價格會下降2%。”


她望著我:“你這家夥太。。。”停了一下,繼續說:“太有經商才能了。”
 
 


杜鵑(二十二)

 
 “經商才能”這幾個曾經讓我痛苦過的字眼目明其妙地給我一種提醒。整個下午由於過於關注解決那個事故,我將杜鵑在我感情曆史中的角色全然忘記了。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該和她應該保持某種距離。


我對還在吃麵條的Jim說:“你小子稍微快點,那湯就別喝了。”然後我對司機說:“你把車門打開,我需要休息一下。”然後我獨自一人坐到副駕駛位置上閉眼養神了。


一會兒他們過來。Jim開門:“廠長,你要不要坐後麵?”


“不用了,我睡會覺,你就和Julia坐後麵吧。對了,Julia,先將你送到東莞吧,反正順路。關於培訓的事我已經和講員說好了。他測試了我的知識,同意我不需要培訓了。”


杜鵑說:“你必須去,不然我沒法完成我的工作。每個人的培訓費1萬多快,你要通不過就是公司的損失。”


我說:“沒事的,不會給你找麻煩的。再說,我們剛才不是為公司節省了不少錢了嗎。”


杜鵑沒說話。我們將她送到東莞。下車告別時,我輕聲對她說:“你知道我還必須回去安排車和生產線打孔的事。這個比任何事都重要。培訓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回到工廠後,Gordon早就和銷售經理在那裏笑著迎接我了。我詳細地說了解決方案,但沒有透露具體和他們交涉的細節。最後,我說,這事情主要是Julia的功勞。


銷售經理Paul是台灣人,平時和我常擰著。這次也堆著笑臉說:“Julia真厲害,剛才客戶打電話來,一定讓我安排他和Julia吃飯。對了,還有你。”


我說:“好了,我還有屁股要擦呢。”然後離開他們去安排運輸和生產線打孔的事情。


那天回去挺晚。妻子見到我有種比往常不一樣的熱情:“哎呀,廠長回來啦,辛苦了。”


我笑了:“誒,有點意思哈,你要是能跪在門口幫我脫鞋子,真有點日本老婆的風範。”


“去你的。剛才杜鵑來電話了,說你下午出風頭了。”


我吃驚:“啥,杜鵑,她怎麽知道家裏電話?”


“嘻嘻,你因為真能對我封鎖消息?告訴你吧,我們早單線聯係上了。我打電話給你們公司的Helen,什麽人電話找不到?”


我對她說:“我必須嚴肅地告訴你,和杜鵑保持一定距離。原因我就不說了,你該有足夠的智力自己想到。”


“我說大仙,你也太冷血了吧。不說杜鵑以前和你好過,就是一般認識的,也該關心關心她吧。女人到了30歲,有個家比什麽都重要。”


我沒說話,一邊看電腦去了。妻子看我虎著臉,也就不說話了。吃飯的時候,妻子找些別的話題逗我,我先忍著不樂。最後她急了:“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呀?再這樣,我把你所有的領帶都扔外麵垃圾堆你信不信?”別不信,她真幹過一次。我這人對領帶有點收藏癮,這成了她控製我的殺手鐧。


我樂了:“行了,老婆,算我錯了行吧。再跟你說一句,你和杜鵑怎麽聯係我不管,但你別讓我知道。這是原則問題。”妻子沒吭聲,但臉上還露著的不服氣的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產品就從深圳拉到工廠了。主管和工程師都很興奮,因為這是工廠第一次正式加工產品。我讓他們先加工幾個,進行測試。工程師告訴我一切指標都不錯。然後我叮囑他們,不要趕進度,一定要注意質量。那個自貢來的主管笑了:“廠長你放心,有一點紕漏,你將我腦殼敲下來。”我想我在那裏是多餘的了,因為他們都比我有經驗。


一切都很順利,杜鵑也沒打電話來,估計也接受了我逃課的事實。但11點半左右,Gordon來到我辦公室。我有點納悶,一般談事,都是他招我進他那裏。


Gordon把門關上,對我說:“Harry,我知道培訓對你的確沒必要,但讓你去培訓是規定所要求的。規定雖然不能對任何人合理,但沒有規定一定對所有的人不合理。你看,下午要不你就去趟東莞?”


Gordon這人最讓人佩服的就是這種語言的力量。話不多,也從不教訓人。但裏麵讓你感到有一種無法抗拒的能量。我說:“我這就準備過去,構件打孔生產不錯。另外,我必須向你道歉,這次技術部的事是我的責任。”


Gordon笑了:“這是可貴的學費。希望大家都能學到一些東西。”


我讓司機出車,將我送到東莞。到的時候,大家都在一樓餐廳用餐。那個講員告訴我下午要考試。如果我需要更多時間,可以將我的考試改在晚上。說你隻要下午將講義複習一下,通過沒有問題。我笑著說,不用擔心,下午我參加考試。


杜鵑主動過來打招呼,問了構件產品打孔的事。我簡單說了一下,然後很客氣地再次感謝她昨天的幫忙。


下午,講員總結了一下這三天的課程,然後將考卷發給大家。我一看,選擇題非常簡單,後麵有幾個實例,還有一個敘述題。半個多小時後,我將考卷交給講員,然後輕聲地謝了他,就出來了。


杜鵑坐在走廊裏的椅子上,見我這麽早出來,忙問:“怎麽回事?”


我假裝很沮喪:“Julia,下次培訓什麽時間?這次我估計通不過了。”


“什麽?”她剛想提高聲量,一看離培訓會場很近,就將我拉到走廊那一頭。開始咬牙切齒了:“我就知道,昨天你還教訓Jim呢,你自己難道和他不一樣嗎?我看你怎麽收場,廠長帶一幫人培訓,自己通不過,你。。。”


我笑了:“哈哈,逗你的,杜經理。質量管理最重要的就是嚴守承諾,本廠長既然承諾了,怎麽會通不過?如果我的答卷有一題有錯,也一定是閱卷人的筆誤。”


杜鵑也笑了:“氣死我了。”


“好了,下麵就要起草質量係統的文件和流程了。Helen中英文都不錯,工廠和技術部這攤我讓她幫我做,其他幾個部你得和經理們落實吧。對了,這次你要到工廠嗎?”


“我晚上和那個講員一起回香港,明天到香港工廠有個會議。下周一我會到廣州工廠來。”


“對了,Gordon讓我向你轉達他的感謝。他說會向北亞總經理報告你昨天的見義勇為的。”


杜鵑輕聲說:“他上午打電話給我了。大仙,你培訓的事情不是我告訴他的,是他主動問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喜歡打小報告的人。不過既然他問了,我不說也不好。”


我說:“這我知道,要打小報告,你昨天就打了,還會等到今天?好了,下周一見。”


同她告別後,我就回廣州了。


星期天下午,妻子忽然打扮起來,我有點詫異:“怎麽回事?時裝表演開始衝出家庭走向街道了?”


她笑:“鄭重向著名跨國公司大仙廠長報告:xx學院非著名副教授,xx專業非著名博士,也即是本女士我今晚初踏社交圈,有飯局了,嘻嘻!”


我笑:“帶不帶家屬?”


“不帶!帶著不自由。”


“行呀,我建議你別打扮得太年輕太妖冶。我剛聽到內部消息,廣州市公安局今晚有掃黃行動。萬一你走在街上被當成站街的給掃進去,你剛才的那些非著名的頭銜都將變成著名的了。”


“你就酸吧,真要是那樣,本小姐也算是靚麗青春過一回,無怨無悔。對了,能讓你司機派個車嗎?來點排場。”


“不行,早就跟你說過了,公車不能私用!”


“真小氣。算了,隻好坐出租了,拜拜。”
 
 

杜鵑 (二十三)  
 
晚上,我帶著小黃和兒子去麥當勞吃了晚飯。回家後,照著圖畫書上給兒子繪聲繪色地編黃鼠狼放臭屁鬥敗大老虎的故事。逗得兒子笑得前仰後翻的。然後叫小黃哄他睡覺。自己在廳裏看電視。


不到8點半,妻子就回來了。我笑:“怎麽結束的這麽早?嗯,讓我猜猜。哈哈,初入江湖,不太好混吧,是不是靚麗打扮沒能引起足夠的轟動,有些失落,就早回了? ”


“嘻嘻,隨你怎麽想,反正我今天辦了件大事。”


我忽然想起杜鵑說周一來我們工廠,是不是妻子真去給杜鵑介紹那個馬博士去了。越想越像,但我又不能問她。


一會兒,興奮的妻子自己憋不住了,過來問我:“知道我晚上幹啥去了嗎?”


我裝糊塗,眼鏡還盯著電視:“不是飯局嗎,有什麽新鮮的,廣州所有的美食我除了老鼠還沒去吃,別的都嚐過了。”


“真笨,算了,不告訴你。”然後去了廚房。可沒過幾分鍾,又回來了,對我說:“你要真知道我去幹啥了,一定會求我告訴你。”


我轉過臉,嚴肅地對她說:“你去給杜鵑介紹對象了,而且見麵效果還不錯。”


她吃驚:“杜鵑給你打電話了?”


“你可以問她給我打沒打電話。知道嗎,母係社會變成父係社會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男人在同野獸的生死搏鬥中學會了策略和推理。再告訴你,男人的推理是你永遠都不能理解的。好了,不想和你談論這個話題,睡覺!”


妻子不服氣:“什麽推理,瞎猜的罷了。嗨,不想聽聽實況錄像?”


“留著你自己欣賞吧,我沒興趣。”


“氣死我,本來準備著你求我才給你說呢。好吧,我就不計較條件了。先告訴你第一幕,吊吊你胃口。且說我們的馬博士西服革履手拿一朵玫瑰在酒店大堂站著,我這裏把杜鵑往那裏一帶,猜怎樣?哇,馬博士眼都直了。”


我憋不住笑:“可以理解呀,就你剛才那種風情萬種的打扮,也就我這樣的正人君子能保持一定的定力。馬博士那樣的凡夫俗子怎能受得了如此的誘惑?對了,他是不是一步走上前,將那朵玫瑰交到你手裏,然後單腳跪地,拿起你的一隻手,將稠濃的哈喇子小心地塗在你的指尖,然後深情地用山西味津巴布韋語言,意大利歌劇的聲調調給你唱:樹上的柿子圓又圓, 好看好吃比糖甜。。。”


妻子衝上來捂住我的嘴,也憋不住笑起來:“你這家夥太不像話了,拿自己老婆開這種玩笑。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誒,不對,大仙,你是不是居心叵測,要將我處理給馬博士,然後你和杜鵑再續前情呀?”


我急了:“你?早就給你說過了,別開這種玩笑。


妻子沒趣地走了,還輕聲嘟囔:“什麽人呀,自己開玩笑可以,別人開就不行。”


我試圖不想杜鵑和馬博士的事情,但理智告訴我這一定是杜鵑的某種遊戲。這時候我不免將同情送給了那個老實巴交的馬博士。一種衝動要讓我馬上阻止這件事,但似乎沒任何辦法。想跟妻子說,但一想她肯定聽不進去。後來一想,這事不是我所能控製的,聽天由命吧。


深圳寶安那件事讓Julia在廣州公司爭得了知名度。尤其是Jim這小子添油加醋地宣傳,最後成了“杜美人電話救廠長”了。星期一我剛到公司,就見Paul和一幫子人圍著杜鵑在聊。我沒打擾他們,自己走進辦公室。Helen見了我,滿臉不服氣地說:“廠長,那天要不是你,誰會想到那主意?現在倒好,功勞成她的了。”


我嚴肅對她說:“說什麽呐,照你這麽說,當初你叔叔讓我給你找工作,我沒功勞,都是你叔的?”


Helen委屈得快要哭了:“什麽呀,人家為你打抱不平,你怎麽還怪我?”


我一看得需要給她解釋。我讓她進了辦公室,關上門,對她說:“Helen,我雖然比你大不到10歲,但經曆上足以當你叔叔了。我知道你很聽我的話,你也很能幹。但是,工作上不管對誰,都不要隨著自己的喜好,更不能隨著我的喜好。有時候,與我關係不好的,你要是能對他們客氣點,才真能幫我的忙。理解嗎?好的,你知道,我們馬上要搞質量文件了,一定會和Julia打交道。如果你能和她合作,那才是真幫我。知道嗎?”


Helen低頭笑了,沒說話走出了辦公室。


我打了幾個電話,還沒來得及到車間去看,杜鵑就進來了。她笑著將ISO9000培訓證書交給我。我開玩笑:“沒發給我一個優秀畢業生證書?”


“別得意啦,考試並不是真本事。下麵的才是真刀真槍。上次你對香港工廠質量體係的意見我同北亞的總經理反映了,可他的意思是最好還是各個工廠使用相同或相近的體係。這樣,各工廠間交流還有上麵統一管理都容易。”


“你的意思是,他們用老虎鉗夾排骨吃,我們也得學著這樣去吃?那還培訓我們幹嘛,直接將那些東西搬過來不就行了。對了,我們還得跟他們一樣,說一些狗屁不通的中文,再加上狗屁不通的英文。如果有人看不懂,聽不懂,我還得跟他們學著回答:‘點改麽機嘎?’”


杜鵑不說話,聽著我說。等我不說了,她笑:“怎麽不說了,繼續呀。能專業一點嗎?,我的廠長。你要說服的不是我一個人。好了,不跟你吵了,一會兒Gordon召集開會,希望你的語言正規點。對了,一會要用英文,你不一定能在英文裏找出這種粗魯而且生動的單詞來。”然後,瞪了我一下,就出去了。


我滿肚子火,心想,我剛才還跟Helen做思想工作配合你,你倒好,居然跟我端架子。牛個啥牛,行,我讓你去搞,我還真不願意當這個MR搞質量呢。


上午10點,公司經理會議。杜鵑將帶來的香港公司質量體係流程文件給大家派發了。然後說,這些文件是供大家參考的,隻是做個藍本,大家可以根據廣州公司的特點做一些修正。因為我們每個部門都有人參加培訓了,他們可以勝任本部門的流程文件起草工作。當然還需要各位經理審核和批準,最後Gordon做最後的審批。從本質上講,我不屬於廣州公司的人,所以對這些工作隻是谘詢,不參與意見。但是,如果一些條款要是和違反了ISO體係的基本概念,我會要求你們修改。廣州公司這方麵的工作由MR, 也就是Harry來負責。大家知道,Harry學識豐富,能力超強,我相信他一定會將廣州公司的質量搞好。


如果說剛才她在我辦公室的態度隻是讓我生了點氣,這一套官腔徹底激怒了我。還沒等Gordon發言,我便說了:“謝謝Julia的 誇獎。學識豐富,能力超強實在不敢當。不過,對於大家麵前的質量文件,我確實花了不少時間拜讀了。其他部門的流程文件我沒資格評說,但就技術部和工廠兩個部門,個人感覺他們的文件隻能作為反麵教材參考參考。大家別急,給我20分鍾的時間,我給你們解釋。”


然後我充分展示了我的語言鼓動能力,對香港工廠的一些流程的不合理性進行了毀滅性的攻擊。說得大家點頭稱是。最後,我找到一個銷售環節不合理的流程,問銷售經理:“Paul, 你覺得,要是你按照這樣去和客戶交流,你能完成交給你要收業績嗎?”


Paul平時也受北亞總部那邊不少氣,見有機會,立刻加入了聲討行列。然後市場部經理,財務部經理也群情激昂起來。隻有兩個人保持著冷靜,一個是Gordon,一個是杜鵑。


等大家說得差不多的時候,杜鵑站起來:“Harry和大家的發言很好。質量體係的介入有時並不能提高質量和效率。但是我們光批評不行,我們需要有一個嶄新的質量體係和流程文件才能將不合理的舊的體係淘汰掉。現在有個問題,你們自己能不能真的能搞出一個新的合理的體係來,另外,最重要的,你們能不能說服香港和其它工廠的人,讓他們放棄自己的體係而采用你們的?”


“能!”說出這話,然後再看到杜鵑臉上露出一種隱藏不住的笑容時,我才懷疑自己上了當。可那時已經晚了,杜鵑說:“痛快,一個月後,我們在香港召開北亞所有工廠質量管理會議。到時,所有各公司總經理,各工廠廠長,還有北亞總部的所有經理將在香港開會,其中一個重要的議程就是聽Harry介紹廣州公司的新質量體係。 ”


然後會議上說了什麽我就沒聽進去了。散會後,我找到Gordon,想說說這一個月有點太緊了。Gordon笑著隻說了一句話:“She knows you better than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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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仙太太 -舞女- 給 舞女 發送悄悄話 舞女 的博客首頁 (301 bytes) () 10/19/2011 postreply 14:35:53

回複:大仙太太 -赤腳大仙- 給 赤腳大仙 發送悄悄話 赤腳大仙 的博客首頁 (60 bytes) () 10/19/2011 postreply 16:35:00

我也 -舞女- 給 舞女 發送悄悄話 舞女 的博客首頁 (235 bytes) () 10/19/2011 postreply 17:48:34

難得難得~~ -赤腳大仙- 給 赤腳大仙 發送悄悄話 赤腳大仙 的博客首頁 (74 bytes) () 10/19/2011 postreply 19:04:56

嗬嗬,大仙啊,太聰明了不是,把自己給送進去了 -心無- 給 心無 發送悄悄話 心無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19/2011 postreply 15:42:52

就是就是,夷,你怎麽也在這裏出沒?~~ -赤腳大仙- 給 赤腳大仙 發送悄悄話 赤腳大仙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19/2011 postreply 16:36:07

我倒是挺喜歡大仙的 -Bluebell- 給 Bluebell 發送悄悄話 Bluebell 的博客首頁 (85 bytes) () 10/19/2011 postreply 20:26:33

謝謝,嗬嗬~~ -赤腳大仙- 給 赤腳大仙 發送悄悄話 赤腳大仙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20/2011 postreply 07: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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