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事,對我來說,是一輩子的恥辱了。
那天,躺在床上,聽辛沐風的話閉上眼睛,結果,我竟然很快睡著了。其實也不能怪我,那天,我實在是太累太累了。不然,我也不會在肖洛的車上就睡著了。
以致後來,每次說到這裏,辛沐風都要大笑不止。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辛沐風躺在我的身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像一個幼小的孩子靠著母親。那一刻,不知為什麽,突然對他有了一些憐愛,雖然,他其實看上去是那麽強硬的一個人。在內心裏,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柔軟的地方吧。辛沐風靠在我肩頭的那種依賴感,讓我覺得,他的內心,也許,還是一個孩子。
我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都還平平整整的。我長出一口氣。看來,我是對的。我不是聰明的人,不過,我在對人的識別上,有一種本能的判斷。辛沐風其實並不壞,即使,他把自己偽裝得像個黑社會老大的樣子。
正想著的時候,辛沐風醒了。發覺自己靠在我的肩膀上,他本能地後退一些,臉上居然有一絲被人窺見弱處的羞澀。
然後看見我仍然直愣愣地盯住他,他很快翻身起床,我這才注意到,他也是衣著整齊的。
“謝謝你。”我說。我是真心的。他沒有讓我失望,就像我的判斷沒有讓我失望一樣。
“又不是你欠了我。這是我跟肖洛之間的事。”辛沐風的話語恢複了他的冰冷和平靜。
“那算還清了嗎?”我本想起床,聽他這樣說,就躺在那裏沒動。
“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到大堂去。一會兒肖洛來接你。”辛沐風沒有看我,徑自走到門口,然後想起什麽似的,回身問我,“你叫什麽名字?”
“方畫淩。方形的方,畫畫兒的畫,淩雲的淩。”我不知道為什麽跟他說得這麽詳細。也許,潛意識裏,我希望他記住我,就像我記住了他一樣。
辛沐風倏地笑了,有一種孩子似的幹淨。沒有說什麽,轉頭去拉門。
“等一下,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急忙喊住他。
辛沐風沒有理會我,拉開門,走出去。
臭架子,有什麽了不起。你不告訴我,我還不會問肖洛嗎?我恨恨地想。
我直覺地認為,肖洛那15萬應當是用這一晚還清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是一筆劃算得不能再劃算的買賣了,像小說裏的一個情節。
正準備起床下去,門突然又開了。辛沐風進來,我便躺在那裏沒動。
“怎麽還躺著。你不怕我提貨?”辛沐風的口氣滿是嘲弄。“15萬,好象是虧了。趕快下去吧,肖洛來接你了。”這樣說著,他竟然把我的被子一把掀開,把我拖起來。
我感覺我的手被紮了一下,低頭看,被辛沐風拉過的手裏麵,多了一張名片,辛沐風。這三個字進入眼簾,便進入了我的腦海。就像他的人一樣。沒有防備的,就進入了我的生命。
“收好這張名片。方圓百十裏,提我的名字,說你是我的女人,包你不會有任何麻煩的。”辛沐風的口氣沒有多麽誇耀的感覺,在我聽來,仍然像是電影中看到的黑社會老大在對自己的女人說話。
“我才不是你的女人呢。不要汙蔑我。”我反駁著,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那張名片。
“嘴硬。”辛沐風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出去了。
那一刻,不知為什麽,為辛沐風那一笑,我的心竟酥了一下,一種麻甜的感覺在心口處緩緩地往四周漾開。
等我到大堂的時候,肖洛在那裏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我一出樓梯口就被他捉住。“你怎麽樣?”肖洛的眼睛急切地在我的臉上逡巡著。
我本來想說沒什麽的,可是,一想到他竟然為了15萬就把我拱手送給辛沐風,我就無端地氣憤。男人怎麽可以這樣沒有骨氣,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從前的肖洛不是這樣的。雖然如果以旁觀者的眼光看,我可以理解他的做法,但是,作為當事人,我絕不能夠接受。
“放開我。”我冷冷地說。“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也許下意識就是想氣他。他那樣對我,我們之間也可以說已經扯平了吧。雖然,我其實並不能夠放下他。他是我的一部分,從年少的時候開始,他就變成我的一個體外的器官。對肖洛的那種愛,就像是愛自己。
肖洛本來抓住我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眼裏的光也由急切的詢問慢慢地暗淡成一種痛徹心扉的寂然。“真的嗎?”肖洛的聲音很弱,像虛脫的感覺。
“真的。”我狠狠地肯定著。我就要看他受傷的樣子,怎麽傷他都不過分。
“為什麽?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嗎?為什麽這樣做?”肖洛的聲音透滿了蘇醒過來的痛苦。
“是你不愛我。否則你不會這麽做。我就那麽便宜嗎?你竟然會為了15萬將我拱手送人。”我盡量很悲憤地說。雖然,其實,我並不介意他把我賣15萬去救命,何況是賣給一個我並不討厭的辛沐風,但是,作為一個男人,無論如何,他不該這麽做。這是不可以被原諒的過錯。
那一天,說完那番話,我沒有再理會肖洛,轉身就走出那家賓館,自己坐公共汽車回學校去了。我知道肖洛一定會非常痛苦,不過,我真的不能夠原諒他的行為,至少,不能夠這麽容易地原諒他。
他需要教訓。那種做法,實在是太不男人了。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肖洛。我認識的肖洛,會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會為了區區小利把我讓給別人。我希望我愛的男人,可以沒有錢,可以沒有多高的學曆,但是,一定要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而不是在關鍵時候把女人推出去做擋箭牌。那樣的男人讓人瞧不起。
那之後,有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我沒有跟肖洛聯係。聽母親說,肖洛每天還是會去醫院看她,不過,都是趁我白天上學的時候,看起來神色不太好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點都不覺得心疼。他活該。我心裏說。幸好辛沐風是個君子,否則,我不知道,現在會有多恨他。
那段時間,我的工作基本確定下來,本來可以進入市分局的我,結果被人擠下來,分配到一家基層派出所做內勤。雖然不太開心,不過,聽說基層的待遇比分局還要好,我也就無所謂了。到哪裏都是為了賺錢,生存最重要。
母親的身體恢複很多,為了節省開支,母親執意要求回家休養。母親出院那天傍晚,我回去,正巧遇見肖洛。那是那件事之後我們的第一次見麵。肖洛看見我,立即迎上來,想跟我說話。我卻借著幫母親提包的機會順勢轉身不去理會他。
母親一邊招呼肖洛,一邊暗暗用手捅我,給我使眼色。我隻好回過頭,衝肖洛笑一下,“你來了。”我說。
肖洛眼裏的光芒已經被我剛才的轉身給壓下去了,他沒有說話,伸手接過我手裏的包,徑自走在前頭。母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急忙陪個笑臉。母親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是隱約覺得,我們兩個大概鬧別扭了。不過,她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母親很清楚,我離不開肖洛。我們是被命運緊緊連在一起的兩個。有些人是注定在一起的,就像我和肖洛。
其實,我已經不太確定這一點了。這些天裏,我竟然常常會想起辛沐風。他的那一張名片也被我細心地收在錢包裏,跟肖洛的照片並排放著。有時候,那樣翻看著,我就會覺得命運的諷刺。肖洛為了錢把我賣了,不過,他一定不會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而且,我也相信,辛沐風一定是把那筆賬勾銷了。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確。
那天把母親送回家,肖洛就要離開,母親讓他留下來吃飯也被他拒絕了。我知道,他是想跟我單獨談談。母親在眼前,畢竟不方便。
跟肖洛一前一後走出家門,肖洛就立即回身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任我怎麽用力甩都甩不開。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覺得女人很沒有用。天生是受男人欺負的。越是這樣想,我的反抗就越激烈。
“淩兒,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解釋。”肖洛說,聲音裏都是哀求。
“有什麽好解釋的。”我沒好氣地說,一邊拚命地掙脫著。“放開我!”
“淩兒,你冷靜點,聽我說好不好。”肖洛手上用了力氣,我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你先放開我!”我的哭聲已經很明顯了。肖洛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很聽話。這就是男人嗎?當他的羽翼慢慢豐滿,視野漸漸開闊,是不是女人對他們來說,就隻是一種可有可無的裝飾。以前那個把我當作寶貝的肖洛,不會讓我受一點點的委屈。
“你先聽我說!”肖洛幾乎吼起來,然後,猛地他把我拉進懷裏,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他的嘴唇就貼上我的,帶著一股瘋狂的掠奪,霸道地親吻著我,讓我來不及喘息。
“放開我!”這幾個字沒有喊出來。它們悶在我的嘴巴裏,被肖洛一同吞了下去。
我的腦袋快要炸開了。以前肖洛也親吻過我,不過,都是那麽溫柔。今天,這是怎麽了。他真的以為我已經是辛沐風的人,便不再尊重我了嗎?那個十分疼惜我的肖洛哪裏去了?
趁著肖洛稍一疏忽的時候,我狠狠地把肖洛推出去,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我順手就給了肖洛一個耳光。不重,不過,足夠打醒他的了。
肖洛果然是呆在那裏,愣愣地看著我,眼裏都是受傷的表情,半天也沒有反應。然後,沒有再說一句話,肖洛就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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