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國後每天都起得很早,因為很早我就要陪我媽去菜市場買菜。
本來不遠處有個很大的超市,幹淨又整潔。但我媽一定要到更遠的地方去買,那裏有個臨時的集市,通常早上9點就收市了,大多是附近郊區的農民自己擔著新鮮的果蔬來賣的,價錢便宜還新鮮。我媽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這青椒這西紅柿都是剛從地裏摘下來的。說得證據確鑿,好像她參與了采摘過程一樣。其實,這集市裏不乏很多二道販子的菜農,看那份精明和熟練,就是在市場裏鍛煉出來的而不是地裏修煉的。
不過我也不反駁我媽,她覺得開心就好。我負責跟在一邊讚美她選的菜又新鮮又便宜。我媽很享受這個買菜的過程,因為來回要走1個小時。一路上都是熟人,一路上都不停的停下來和熟人說東道西。很快我就能認出路上的阿姨們家裏有幾口人都在幹什麽工作了。
我媽說得最多的就是她的麻友。整天一起打麻將的友人。其中有一個叫張阿姨的。我媽提起過幾次。
張阿姨寡居,獨身一人,其實還不到60,因為退休得早,拿著為數不多的退休金,住在女兒家。張阿姨女兒家和我家在一個小區。這小區裏的老太太們都很以住在本小區而自豪。因為這小區的綠化是這個城市裏為數不多的精致和美麗。老太太們通常都喜歡在打麻將的時候眩眩子女的不凡。所以這小區裏大部分的子女姓甚名誰年收入多少都在秘而不宣的空氣中流淌著。唯獨這張阿姨,從不主動提自己子女。故而老太太們就積極地幫忙把張阿姨唯一的女兒狀況給打探出來。張阿姨女兒嫁了個台商,給她買了這房子,還恭恭敬敬把張阿姨請來住在一起。張阿姨自己有套小房子在別處,每月可出租1000元左右。讓老太太們津津樂道的都不是這些,而是張阿姨找了個40多歲的男人。
那男人離異,無房無工作。獨自帶大的兒子剛上大學。據說這男人的補貼金還不夠供兒子上學。張阿姨和這男人好上後就把出租的房子收了回來,和男人住進去,然後用自己微薄的退休金維持著生活,時不時到女兒家拿點錢來補貼。聽說女兒對此非常不滿,倒是女婿從金錢和精神上都很支持。
我媽說到這裏的時候,加重語氣說,那個張阿姨在打麻將的時候給我們說,要錢來幹什麽?我就圖他對我好,還能一起睡覺。
我能感覺出我媽提到睡覺一詞時是帶著指責張阿姨的淫蕩在裏麵的。
我一向習慣隻聽不說,從不反駁我媽的意見,但聽到這裏,我忍不住說那張阿姨挺會過日子的。
我媽說,會過日子?她就是貪圖那個男人的身體。那個男人一分錢都沒有,吃她用她,甚至要她幫忙付他兒子大學費用。自己本身就沒錢了,還都用在男人身上。
我又掙紮著說,其實,張阿姨開心就好了,她是為自己過日子,不是為大家的看法過日子。我說完就在心裏告誡自己閉嘴閉嘴閉嘴,千萬不要和老太太爭執。
幸好老太太大人大量,不再理睬我。
我覺得張阿姨的日子挺好的。選自己想過的日子過。管你們怎麽想呢。
後來看到張阿姨,我都很恭敬地喊得很大聲,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