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網時寫的,引用和一個網友的對話做引子:
• 江水無語: 人生象大浪淘沙,也象秋風掃落葉。能在生命中留下的,一定是那些水衝不走風吹不走的沉甸甸的東西。有緣定會再見。
• fpxjz: 不管他長成什麽樣的男人,都會讓我失望的。還是不再見的好。
• 江水無語: 從小到現在,我們能記住的人和名字還有多少?很少很少。如果是我們的心記住了的,一定是我們生命裏美好的東西,不管他長成什麽樣的男人,你都不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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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震完,幼兒園也臨時關門。我就和外婆同住。鄰家同歲的紅紅可高興了。以前一周才見我一次,現在天天在一起玩。一晚,又有餘震,外婆怎麽也叫不醒我,紅紅逃跑前來找我,就同外婆一起叫,引來了她媽和她爸,她爸抱起我就往樓下跑。後來紅紅媽就老同我和我父母說:ff要是男孩就一定要娶我家紅紅了。
紅紅不光救我一命,還給我很多啟蒙教育。她家沒有書禁,加上有個姐姐,從小就滿嘴的紅樓,簡愛這一類的。我糊糊塗塗地聽著而已。再往後上了學,我們就常常下課後躲在樓角裏編故事。她總是把班上的人編進她的"愛情"故事裏,我呢,就總給她加上幾個外來的壞人去破壞。忽然有一天,紅紅神秘地說她需要我做回偵探。
那時我們大概是小學的高年紀了。紅紅讓我做底探探我同桌小勇。紅紅天天和小勇吵架,要我探什麽呢?我很不解。"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呀?"紅紅說。"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老在和你吵架,怎麽會喜歡你?就因為你,他還常叫咱倆狼狽為奸呢。"紅紅得意地說:"你不懂。他那是喜歡我才故意同我吵架。你記住他說我什麽就好了。"於是我天天向她匯報小勇對她的言語,不是打擊紅紅,我真覺得小勇不喜歡她。不過,紅紅從不泄氣,她決定要在暑假前找到小勇家。
那時我們小學在大學的最北,然後是教工樓,學生區和商業服務業區,最南麵是某部隊占地,大概是以前軍管時留下的。小勇就是這部隊的子弟。由於曆史原因,教師們對部隊的人都心存戒心,所以小孩子間也從不來往。紅紅要想知道小勇家地址,我們隻能先跟蹤他。男孩子回家從不走直線,又加上學校修管道,我們也隻好遠遠地跟著他們爬上爬下。由於我們都要按時回家,所以總也不能跟到底。好在那年間,總有各種義務勞動(打蒼蠅,挖蛹,撿廢鐵。。),外婆再不高興也不能阻止。這樣,斷斷續續地,我們總算探出小勇住的那座樓。我們就利用買菜,買飯的時候,時不時的往軍區那邊跑,幫紅紅創造機會。
有一天,我們剛進學校的商店,正東張西望,忽然我聽到一聲熟悉的咳嗽聲。我尋聲看去,看到一個高高的男孩正微笑地望著我。他捕捉到我的眼睛,就擠了一下眼,然後轉身同夥伴們走出了商店。
那男孩就是我的蘋果皮C哥*。
C哥坐在我後麵,加上我和同桌小勇形成了班上的"壞三角"。那時上課,各位老師都加時加點,一個還沒講完,另一個已經等在外邊。小勇更大大咧咧,常有大聲言語表示,所以經常代表我和C哥受批評寫檢討。而我和C哥就常常在下麵幹私活,特別是語文老師的課,一篇文章讀了又讀,然後再一字一句的講,很是無聊。我一般就把書立在桌上,在課桌裏放一本小說,坐得直直地,眼睛往書桌裏看。C哥同我方法相似,隻是有時會把小說直接放在桌上。這樣他可以趴在桌上,如果看到高興的時候還會念給我和小勇聽。他同小勇有時講著笑話,我聽到了,想笑又不能笑,要不老師就看出我表情不對。兩個男孩子忽然間覺得這樣更有趣,就幹脆也不看課外書了,就一前一後地說相聲。我從小就陪著外婆和父親聽相聲,逗笑水平不比他們差,他們可以鬥哏,我就給他們捧哏。一次他們上麵說,我就在課桌裏寫幾個字,又故意半擋著,害得他們不停地在座位上動來動去,好不容易看到了,他們忍不住笑出聲來,立刻,語文老師馬上點名,把他們叫了出去。還好,他們很夠哥們,沒把我供出。之後,老師決定課桌每排獨立互不相挨,小勇就給分出去了。C哥大概回家挨了罵,也老實一些,就在下麵安安靜靜地幹閑事,其中大部分時候都在用小木頭做弓和箭。當然我們也時常互相"放哨",看到老師過來就咳嗽一聲,誰要是給叫起來答題,另一人也會小聲提示。過了不久,C哥就做完了他的弓和箭。那是他最得意的成果,給我和小勇秀來秀去,讓小勇羨慕不已。
有一天上課,C哥輕輕地捅捅我,我坐直了,以為他又要講笑話了。他輕輕地問:"你在看什麽書?"我搖搖頭,表示不願意告訴他。"求你了,告訴我吧?"他又輕輕地說。我嗬嗬地笑了一下,就順手去拿書去看,不想理會他。就在我手碰到書的一刹那,一支箭射中了我的手背。C哥的箭掉到了我書桌裏。我聽到小勇和C哥低低地笑聲。不知是射疼了還是讓他們笑惱了,我拿起箭,一掰為二,然後趁老師不注意,轉身把它們扔到C哥的桌上。就在我轉回的瞬間,我看到他的笑臉變成了驚愕。那天後麵的課上得很安靜,我很認真地聽課,小勇一邊聽講,一邊用眼睛瞟著我和C哥,C哥則是安靜地坐在後麵一聲不吭。放學前,我看到他臉色還是陰陰的,心裏有些後悔,想想那是他費了好多功夫才做出的,給他的箭毀了,也許他再也不會理我。正巧第二天在商店見到他,他的微笑,他的擠眼,使我心裏暖暖的。我微笑地目送他出去,心裏想起了外婆蘋果皮的預言。
C哥同小勇一樣,都是軍屬。從這以後,我陪紅紅閑逛時也多了我自己的一份私心。隻是我們自然誰也沒也碰到過。在學校,我們還象以前一樣,有說有笑,隻是C哥再也沒敢拿來他的弓;而我除了吃了很多蘋果外,也不知還要做什麽。我們最後一次合作是6年紀中考前,語文老師照常在講個沒完,我們照常在幹私活。我看得正入神時,聽到不停地咳嗽聲。我抬起頭,還沒來得及把小說放進桌裏,老師已站在桌邊。她拿出我的小說,很生氣地說:"ff,你真是小事聰明,大事糊塗。中考這麽大的事,你還在看閑書。"這好象是我的頓悟,我真的是很糊塗。中考就要到了,C哥就要隨父母去城裏的學校,我也要同父母搬走。眼前的事和人都將不在。我難過地坐下,老師轉身走開又開講了,C哥趴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你甭理她,沒事兒的。"
也許記憶是有選擇的,隻記得很快一切就過去了。我們都是幸運的,考上了各自的學校。從此, 我也再沒見過他。
中學,大學,出國留學。。每到一個新環境,我都四下環顧,總在想是不是還能再碰到他。我也試圖觀察身邊的人,希望也許誰會象他一樣。逐漸我明白了,失去的將不再擁有。同紅紅,我們雖然不再同校,卻還是最好的朋友,她父母待我象親女兒。我時常住她家中,幫她分析一個又一個男孩。小勇最終同紅紅一直同學,連大學還是同係同班。隻可惜紅紅終於在初中時看清了,象我所想,小勇從來沒喜歡過她。不過,既然他們這麽有緣,最後也不再是"敵人",是老老朋友。
記得大學時一暑假,我們在一起又聊起了當年追小勇的事跡。我對紅紅說:"你還記得C哥嗎?"紅紅想想:"是那個高高的男孩,一直坐在你和小勇的後邊跟你們笑個不停的?"我點點頭,"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歡他嗎?"紅紅驚訝地忘著我。我掏出了日記本給她看了當年的日記,這大概也是我自己小學畢業後第一次和最後一次讀它。"那你為什麽不去找他?你知道他去了X中。對了,讓我問問小勇,他一定知道。。"紅紅看完,又開始了新的行動計劃。"喂,停下來好不好。"我攔住她,不讓她開始找小勇的電話。"你還記不記得巧可力蛋糕?"我們小時,我爸會做一種很好吃的巧可力蛋糕。可做了一段後,任憑我們怎麽求他再也不做了。很多年後,他終於告訴我們原因:"那巧可力蛋糕是很好,但當時你們小,才會覺得是世上最好的蛋糕。你們長大了,吃過的好東西也多了,我要再做,你們就會失望。不做,你們才會永遠記得它是最好的。"
在我上中學後,我總想,如果我同C哥有緣,我們還會再相見。屬於你命運中的那個人,你不用爭不用找,他會在那兒等著你的。如果不屬於你,他會在你生命中消失的。再往後,我漸漸明白巧可力蛋糕的理論。C哥是那年少時的記憶,就讓他永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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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故源於之前寫的一個帖:蘋果皮定姻緣 ---祖傳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