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這麽久,你變了沒有?
春節的時候,跟偉通過電話。那時,他說,他可能會離婚。
說起來,偉出國已經快十年了。那是個什麽概念呢?也就是,他離開妻子快十年的時間了。
十年前,偉在妻子的鼓動下辦了出國留學。那時,偉已經不再年輕。三十六七歲的男人放棄大好的事業,到異國他鄉開創一個新的天地,這是偉不曾夢想過的事。
偉並不是一個特別能幹的男人,可是,他有一個同樣並不能幹,但卻有很強進取心的妻子。妻子豔羨別人的成功,所以不斷地給偉壓力。雖然,偉其實混得也很不錯。不過,十年前,在一些人眼裏,能出國,才算是厲害吧。所以,當偉終於遂了妻子的願,踏上了飛向歐洲某國的飛機時,他們,偉和他的妻子,那時,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
可是,誰會知道十年以後的樣子呢?
時間和距離的力量,如果沒有走過和經曆,有誰會想象得到呢?
十年裏,偉並沒有如預期那樣完成自己的學業,而是開始打起了黑工。他什麽樣的工作都做過,很多時候,還身兼數職。
源源不斷地寄回家的歐元,讓偉的妻子格外滿足。她其實並不在乎偉畢業於哪個學校,又是什麽樣的學曆。在這個世界上,錢,說明了一切。
有一段時間,偉也曾經通過一些途徑把妻子和兒子辦到自己居住的國家,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不過,偉的妻子,英文不好,又耐不住寂寞,更不肯放下身段出去打工。很快,她厭倦了那種坐牢的滋味,帶著兒子回國了。本來,讓偉出來賺錢,就是要讓她來享受的,而不是,受洋罪。
偉幾次提出回國去,結束這種夫妻兩地分居的生活。可是,偉的妻子每次都不同意。她的意見也對,偉現在可以在外麵賺錢,大把地寄錢回來,別人又不知道你在那裏是做什麽的。何況,偉已經不可能回去原來的單位,更不可能延續原有的輝煌,那些坑裏,早就栽上了新的蘿卜。再者,國內現在的競爭非常激烈,以偉的年紀和學曆,已經沒有了取勝的資本。
偉說,隻要能和老婆孩子在一起,苦也願意。日子是給自己過得,別人的眼光,也隻是從你的身上偶爾掠過。幸福不幸福,是自己的。
然而,偉終是沒有說服妻子。他不是一個能幹的人,也不是一個特別有主見的人,或者,也可以說,他覺得,所謂男人的責任,就是讓老婆孩子滿意。既然老婆高興這樣,那就這樣吧。
可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遠離妻子,獨自在異地打拚,那份辛苦,偉的妻子並沒有給予充分的體諒。
而偉,終是寂寞的。
寂寞的偉,在網上打發時間時,遇到了一個離婚的同樣寂寞的女人。很自然的,他們開始交流。從起初的不經心,到後來的沉溺其中。等偉發覺自己已經對那個女人無話不說時,已經晚了。
偉愛上了那個女人。說他是寂寞也好,說他有意而為也好,隻是,緣分來了,就是命中注定吧。早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偉有了從未有過的力量,那種靈魂的相知相惜,是遠在天邊從不過問他的心靈所想的妻子所不能替代的。
聽偉說,他已經專程飛回國去見過那個女人三次。一切都是出乎意料的好。
當偉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說,你妻子知道這些嗎?
偉歎口氣,說,她應當會想到吧。
十年的分離,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太多的感情,甚至那份因為孩子膠著在一起親情也越來越淡。他們的對話總是那麽單調的幾句。期間偉每年爭取回國一次,不過,這樣的一年一次的相聚,也常常會是掃興而歸。麵對妻子,他已經覺得自己隻是一台賺錢的機器,而不再有性別,更不要說需求。
孩子呢?我問。孩子怎麽能接受你這樣呢?你若轉身,會連孩子一同失去。
電話那端,偉沉默了很長時間,是,我知道。
又沉默了一會兒,偉接著說,其實,我早就失去他了。從我決定出國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失去他了。現在,他已經上大學了。我還是會盡父親的責任。我不奢望他會原諒我。不過,當有一天,他不再是個孩子了,當他也開始麵對感情的時候,也許,他會理解我。
會嗎?我不知道。想起偉的兒子,那個漂亮的小男孩,曾經非常快樂的小男孩,不知會怎樣麵對他生命中即將到來的災難。
是的,那一定是災難,對他來說。
如今,何去何從,偉還沒有下最後的決心。
不過,偉的故事,已經讓我覺得,愛情不是實驗,婚姻更不是。人總是會變的,在身邊日日看著的,都有可能紅的變成黑的,更何況,放逐他到天涯海角?
牛郎織女的愛情,隻是童話裏的故事。現實中,有多少愛,經得起時空的分離和消磨?
又有誰會經得起那一問:走了這麽久,你變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