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君兮君不知~~ 周末下午,穎正在家苦背英文單詞,院子裏稀裏嘩啦好大一陣兒動靜,穎到側門口一看,氣不打一處來,“大頭蔥!好好的你又發哪門子瘋呢!” “嘿嘿,沒辦法,老頭子又大刑伺候了,不逃不行啊”,頭頂菜葉從壓垮的西紅柿架裏鑽出來的男生傻嗬嗬的指向他們家二樓的窗戶。 “臭小子,有本事你別跑,看老子怎麽收拾你”,窗口爆跳如雷的男人用力揮著手上的皮帶。 “倔老頭,有本事你跳下來,兒子我任你收拾”,男生滿不在乎的嘻嘻笑著對樓上揮手致意。 男人一怒之下跨上窗台就要往下跳。 “。。。才怪。。。”男生撒腿就跑,一轉眼繞過穎衝進她家裏。 “喂,大頭蔥!”穎追進屋,大門洞開,人早沒影兒了。 這樣的戲碼隔三差五上演一次,十幾年,按說穎早該見怪不怪才是,但她每次都被氣得七竅生煙,原因無它,每次那家夥損壞了她家的東西,到頭來都是她落不是。她老媽有一個特怪的邏輯: “成績好的小孩調皮搗蛋是無傷大雅,成績不好的小孩收拾前者留下的爛攤子是天經地義,有本事,超過他呀”。 所以從小到大,樓上那個闖禍精帶累最多的就是樓下的倒黴蛋。穎有時候特不明白,像她老媽這種有著強盜邏輯的人,怎麽能因善於排解大姑娘小媳婦婆婆媽媽的家庭糾紛而當上後勤部主任,而他頭腦精密當總工程師的爸爸又怎麽能幾十年如一日的對老媽這種蠻不講理甘之如怡。 而很顯然的,樓上大頭蔥家遵循的是另一套強盜邏輯: “成績好頂屁用,老子寧可他考倒數第一,也不願他成天惹事生非,三不五時被認識不認識的人找上門來”。這是穎親耳聽大頭蔥當保衛科長的老爸跟她老媽訴苦時說的。就這樣,兩個人居然能雞同鴨講的聊上幾個小時,夠不可思議的。 唉,月老當年牽紅線時一定打了個盹,將程媽媽那樣溫柔婉約的女人錯配了程爸這一點就著的火藥桶,將老媽這樣毫無情趣的直白女人硬塞給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爸爸,如果她爸爸娶的是程媽媽,那她一定會幸福得多,至於大頭蔥,哈,讓他受苦受難去吧。穎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認命的收拾菜圃,一個周末下午就此泡湯。 如果說期中考的失利隻是讓穎小受打擊,那麽期末考的慘不忍睹足已使她元氣大傷。二十名的差距,怎樣的天澗鴻溝,穎躲在被子裏哭了整整一夜。換成往日落後一兩名的時候,老媽早數落開了,而這次老媽破天荒的居然沒有說她一句不好,望著穎紅腫的雙眼,“傻女兒!”,老媽眼也紅了,摸著穎的頭發再說不出話來。 再一次,穎深感老天的不公平,論用功,她比大頭蔥不知多了多少倍,論天資,她是沒有他那樣過目不忘的本事,但舉一反三,那也是不在話下的。然而自打上了一中,她便開始有力不從心之感,原以為是對新學校新體製的不適應,一學期下來,兩次主要考試的慘敗,讓她心存的僥幸徹底破滅,難道真象人們說的女生有的是衝勁兒,男生有的是後勁兒,現在她的衝勁兒已經用到盡頭了,而大頭蔥的後勁兒還源源不斷?如果這樣持續下滑,別說考大學,就是高中畢業恐怕都成問題,穎茫然了。 “小穎,小穎,想什麽呢?”,強憂心忡忡的搖晃著這個往日伶俐爽朗如今卻呆滯遲鈍的女孩兒,心很痛。從小她就好強,總跟他爭長鬥短,偶而小小放水讓她贏個一次半次,她就樂得什麽似的,如果不是關媽媽要求他時不時的超過小穎以維持她的好勝心,他完全不介意永遠落在她之後,隻要她開心。期中考她的大幅下滑已經讓他很意外了,這次期末考他特意下調了自己的水平以期拉近彼此之間的表麵差距,誰知考題是他沒意識到的難,在整體不理想的情況下,他好死不死又當了回出頭鳥,而穎的狀態卻比期中考時還要糟。 “走開,我不要你看我笑話”,穎用力推開強,太用力,自己差點兒從椅子上翻下來。 “笑話什麽呀,看你這樣我隻想哭,真的”,強扶了穎一把,又一次被她推開。 “也不要你可憐我,我考得好不好關你什麽事兒,我自己笨,你又有什麽好哭的”,穎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第一次自己說自己笨,太委屈,太不甘心,太不是滋味兒了。 “小穎小穎,不要自怨自艾,讓我幫你,幫不了你,我就跟你一塊兒作中等生,沒什麽大不了的。考試是死的,人是活的,活著最要緊是開心,凡事盡力就好”,強情急之下將穎緊緊摟在胸前,穎愣了半晌,開始拚命掙紮。 “放開。。。放開我。。。你成績好,作頭等生中等生還是差生對你而言不過是玩兒票,當然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我的心情,你根本沒法理解”,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大頭蔥不知不覺中也長成了強壯的大男生了,臂膀健碩,心跳有力,她在他懷中隻如一隻柔弱的小鹿。 “理不理解又有什麽關係,我隻知道你難受我就會跟著難受,你開心我也會跟著開心。如果考出好成績是你的心願,我來幫你,這個寒假我哪兒也不去,所有時間全是你的,這學期的,下學期的,明年的,你愛學多少我就教多少,我一定能讓你的成績好起來”,強驚詫於自己突如其來的勇氣,曾無數次夢中擁抱著這個女孩兒,麵對麵時卻永遠不敢稍露心意,不知是顧慮著什麽,他用頑劣胡鬧掩飾自己,然後悄悄看她一會兒氣得滿臉通紅,一會兒笑得神秘兮兮,女孩子的心思那樣難以捉摸,解她的一個表情難過解十道奧數。 “成績好起來有什麽用,還不是你教的,我永遠超不過你啦”,穎抽噎著,心裏百味陳雜,大頭蔥是她從小到大的假想敵,如今形勢比人強,接受了他的幫助,就等於交械投降,她也沒臉再跟他鬥了,不接受吧,臉丟得更大,那樣的爛成績,她打死不想再有第三次。 “那有什麽,青出於藍還有勝於藍的時候,你那麽用功,將來一定比我出息,何必爭一時長短”,強笑起來,平凡無奇的麵孔上象是有一道耀目的陽光閃過。 是她對他太過熟悉以致審美麻木了嗎,為什麽今天的大頭蔥看起來格外順眼,穎揉揉發澀的眼睛,一定是自己哭太久產生幻覺了。 “那好,明天早上八點我去你家,不許睡懶覺。” “還是我來你家吧,我爸那狗脾氣說來就來,根本不讓人一刻清靜,想好好溫書?門兒都沒有。” “說定了,你若爽約,我的狗脾氣會比你爸的還凶”。 那個寒假,穎從強那兒獲益良多,每天,早上四個小時,下午四個小時的補習,穎學得非常認真,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課本習題中去,對於那道長久停留在她臉上的視線毫無所覺。相對而言,強教得相當輕鬆,穎其實悟性還是挺高的,隻是鑽進死胡同了繞不出來,一處受阻,處處不通,才導致災情嚴重,強每天幫她在關鍵處疏通一點,第二天就能看到她明顯的進步。 這樣安安靜靜與人相對的經曆是強從來沒有過的,他一向頑劣不堪,從不消停,一天不找點耬子捅捅,就渾身不自在,從不曾想有一天他也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坐看時光從她的臉邊發際輕悄略過,兩個人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裏波瀾不驚,而身外的世界裏,四道暗含深意的目光在各自的心照不宣中悄然達成了共識。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