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蘭姐手裏拎了兩個馬甲袋,一臉焦急的樣子,快人快語道:“唉,你怎麽就病了呢?昨晚老王都告訴我了。。。”小米見到蘭姐,先是一愣,又聽她這麽說,心裏頓時緊張起來,一時摸不清狀況,不知道老王到底告訴了蘭姐什麽,到底是謝明軒的事呢還是她和老王的出格,所以隻能仍然保持沉默,呆呆地把蘭姐讓進屋裏。
蘭姐一邊把馬甲袋裏的蔬菜水果放到冰箱裏,一邊說道:“老謝可真糊塗啊,不過你現在也沒辦法,等他回來或者你回去一次,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到時侯,要殺要剮都隨你處置了。”
聽到這裏,小米一顆懸著的心稍微落下了點,挨著就近的椅子坐了下來。
“這個老王,也真是的。。。”這句話一出,小米的心又跳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抬頭看著蘭姐。蘭姐毫無察覺,繼續說道:“昨晚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家,否則我昨晚就可以趕過來,他這個人,又不會照顧人,沒給你添亂吧?”
“沒有。”小米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看著蘭姐在那裏忙活,聽著這麽真誠的話語,心裏一陣溫暖,又想到昨晚自己和老王的過分舉動,不免有些愧疚,對自己的失態很是後悔,不禁又潸然淚下。
蘭姐見狀,卻當是自己的話引起了小米的感傷,為謝明軒的事情難過而哭泣,趕忙跑過來,一把把小米擁住,撫慰道:“不哭不哭,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的。”被蘭姐這麽一說,小米這下真的像觸到了傷疤,難受至極,索性伏在蘭姐肩頭放聲哭了出來。
這內心的情感一發泄,眼淚還真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集聚了好幾天身心的創痛與煎熬,噴湧而出。小米伏在蘭姐的肩頭盡情地發泄著,淚珠劈劈啪啪地滴落在蘭姐的後背上。蘭姐隻是輕輕拍打著小米的肩膀,卻一言不發,她知道這時候小米需要盡情地宣泄放縱。果然,不一會兒,雷鳴電閃過去,毛毛細雨般的淚滴偶爾跟隨著一兩聲抽泣,小米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哭畢,蘭姐趕忙給小米作了幾個清淡的小菜,又切了一盤蘋果,放在桌上,兩人邊吃邊聊。蘭姐頗有感觸地說道:“這男人哪,你就不能對他太好。你退一步,他就進兩步,你要是什麽都以他為中心,他就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你要對他不聞不問,他倒識相了,蔫兒吧嘰地跟在你後麵老實得很。。。”
這些話似乎有點不著邊際,倒像是蘭姐自言自語。小米隻顧自己低頭吃著蘋果,神色黯淡。蘭姐看了看手表,見小米不搭腔,當是她心裏難過,也就告辭:“ 噢,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今天和程軍約好,去買演出服裝。你也別著急,老謝總得給你個交待。眼下,你先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以後再說,啊?”說罷,便拿起皮包離開,臨走不忘關照:“別忘了吃藥,鞏固鞏固啊!”
蘭姐驅車來到約定地點,見程軍已經在那裏等候。程軍個子高大,身穿淡藍色polo體恤,外套黑色皮夾克,下著牛仔褲,腳蹬一雙棕色休閑鞋,很是英挺瀟灑。見到蘭姐,程軍一邊揮手打招呼一邊走過來。還沒等他開口,蘭姐已經先道歉了:“不好意思,去看望小米了,她生病了。”
“噢,沒關係,我也才到。”他望著蘭姐精力充沛,充滿活力,風塵仆仆的樣子,總是被她強大的氣場所吸引,不由地也跟著腳步輕盈起來。
程軍開車,開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華人聚集的城市。那裏車道狹窄,路麵不平,店麵破舊,設施雜亂。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電話簿上的幾家中國傳統服飾店,兜兜轉轉,都沒有他們要的式樣。好心的店主又介紹他們去更遠的幾家找找看。於是,他們又轉了幾個圈,總算找到了要買的服裝,這下才心安。
此時,已是下午4點多了,他們急忙開車返回,想要在天黑前回家。不想,程軍卻開錯了道,不知不覺把車開到了山坡上。
初秋的傍晚,夕陽西照,把天邊的雲彩暈染成淡淡的粉黛色,漫山遍野的紅葉顯得更加絢麗多彩,而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則在晚霞的映襯中,格外溫柔地綻放著。
兩人似乎心有靈犀,都想在這大自然的美景中駐足小憩片刻。程軍很自然地把車停了下來,不需多言,兩人先後走出車子,在道邊選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坐了下來。
“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了多倫多,”程軍望著遠處的群山,目光飄忽得很遠很遠,“以前,我們常常去爬山。”
蘭姐第一次聽程軍講自己的家庭,抬眼看著程軍,她看到他眼裏微微泛著淚光,那眯起的雙眼透著一點兒感傷,似乎在回憶什麽。雖然他們見麵練舞總是很有默契,但從來沒有深入交談過。蘭姐沒有追問,不願破壞程軍的世界。
“她的體力很好,總是跑在最前頭,看著我和女兒在後麵,她會大笑,說我們是兩個背著沉重的殼的大蝸牛,是天底下跑得最慢的蝸牛。她說她是黃鸝鳥,飛得快飛得遠。。。”程軍停頓了半刻,接著說,“她真的飛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蘭姐聽著他的故事,不明白他的“飛走了”的意思,小心地問道:“怎麽啦?”
程軍恍恍惚惚地說下去,也不知道是否聽到了問話:“她病了,癌症。。。三年。。。她最後一次要我帶她去爬山,是推著輪椅去的。。。她看到日落西山,說‘我抓不住太陽了,我要和太陽一起睡去了’。。。”
蘭姐聽到這裏,為程軍對亡妻的深情所感動,耳邊卻又響起了老王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那是婚後來美不久的一天,兩人開車出去,路上見到兩隻烏鴉正在啃食被車碾死的死兔子,老王一個急刹車,但見兩隻烏鴉立刻飛向天空,朝不同的方向飛走。老王突然冒出來一句:“懂吧?這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把新婚燕爾的蘭姐說得愣在那裏,無言以對,不知所措。就算多少年過去,老王也並沒有在有難的時候撂下蘭姐過,但蘭姐總也忘不了他的這句“告誡”。
這種鮮明的反差讓蘭姐有一種衝動,想要伸手擦去程軍眼角的淚水。她的手剛從口袋裏伸了出來,停了停,又重新放了回去。她覺得,他們到了這個知天命的年紀,任何身體上的接觸,都是逾越友情與愛情之間的那道鴻溝的。她回過神來,從包裏翻出兩張餐巾紙,遞了過去。
程軍接了紙巾,默默地擦去了淚痕,說道:“我沒事。隻是見到你充滿活力的樣子,讓我感到很親切。”說罷,擠出一個笑容。
蘭姐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苦笑了一下,繼續陪程軍看夕陽。
暮色漸濃,蕭瑟的秋風吹來,帶來一陣涼意。蘭姐哆嗦了一下。程軍見狀,右手不自覺地伸過來,他攬住蘭姐的肩頭,停在那裏不動,並沒有進一步舉動。蘭姐先是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轉而接受了這個舉動,把頭輕輕地靠在了程軍的肩膀上。
遠處,山巒間的野花和紅葉在微風中輕輕舞動,一抹夕陽更是把天邊映照得格外絢麗。不知不覺,已近黃昏!
《孤妻》第十四集:慰藉與被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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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到了一定年齡慰籍變得更重要了。 -hutu45678- ♀ (0 bytes) () 11/16/2010 postreply 14:05:19
• 謝謝。我們是到了一定年齡了,嗬嗬:)) -阿二- ♀ (0 bytes) () 11/19/2010 postreply 09:5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