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少年也知愁滋味
“老舅，我要我的小鴨子。”大霞撒著嬌，那小鴨子是宋玉成從北京給她買的，鵝黃色的毛，桔紅色的嘴，很可愛。她喜歡得不得了，天天不離手。
老舅愣了一下，“外甥女想要小鴨子了？”
大霞眨巴著大眼睛，使勁點了點頭，眼睛裏都是企盼。
老舅看著大霞，下了決心，“好！老舅這就給拿去！”
家裏大舅很和氣，但是話不多，很有長兄長門的樣子。老舅倒象個孩子，有時還會帶他們玩兒， 對這倆外甥女最寵。他不象是舅舅，倒象個大哥哥。
老舅把她們兩個放下，就往高坡下的平房區走去。
“小武，你幹啥去？”
“大姐，我這就回來。”老舅頭也不回。
“小武，不能去呀，那房子沒全倒！北牆還立在那兒呢。”大姨坐在地上，想硬撐著站起來，但動彈不了。
“沒事兒！我當心點兒。”
大姨幹著急，帶著哭腔，“小武，姐求你，別去了。”她轉身瞪著大霞，“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
大霞放聲大哭，大姨無奈，“佳珊，去把你老舅叫回來。”
佳珊緊跑幾步追上老舅，拽著他的衣服。老舅彎腰對佳珊說，“老舅就去看看，不行就回來。”
“老舅，不去了。”佳珊可憐巴巴地看著老舅，她看到太多死人被拉走，太多人失去親人。
“看你大姨沒人照應可不行，佳珊回去陪大姨，我很快就回來，不進屋裏。”佳珊還是死死揪著他的衣服，“你看你大姨疼成那樣，我看看能不能找找止痛藥，怎麽也給她在地上鋪點兒東西，她這麽坐著多難受。。。。。。“
看佳珊一動不動，“傻丫頭，老舅不進去。你去看看大霞，哭得聲音更大了。”
想必是大姨又罵她了，大霞的哭聲越來越響。
佳珊望著老舅走遠，忐忑不安地往回走。
“怎麽就你回來了？”大姨一臉的失望。
“老舅說他不進去。來，霞兒，到姐這兒來，不哭了。”大霞偎在佳珊懷裏小聲哭泣。
大姨深深地歎了口氣，沒再說話，眼巴巴地往坡下看。實際上她坐在地上，被前麵的人都擋住了，什麽也看不見。
雨還在不停地，細細密密地下，仿佛在給逝去的人們哭靈。
“小蘭子！大霞！佳珊！”
大姨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大姨那蓄滿淚的眼實在是存不住更多的淚，她的眼淚開始往下落，她不顧周圍那麽多人，抱住大姨父哭出了聲。
當大姨得知姥姥他們都平安後，心裏惦記得就是大姨父。可她不能讓兩個孩子也跟著擔心，隻能憋在心裏自個兒琢磨。現在總算一塊兒石頭落了地，心裏的委屈才都釋放出來。
“媽他們都好？”
“家裏都好，還不知霞姥姥他們怎麽樣？”
“他們也好。”
“有人帶話來了？”那個時候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們之間關係都很親密，鄰裏之間就象一家人，通訊不發達，互相帶話傳遞消息很正常。
“小武來了。”
“他人呢？”
大姨沒說話，隻是茫然地看著坡下；佳珊看大姨不答音兒，也沒吱聲。
“去給我拿小鴨子了。”大霞童言無忌。
大姨父看看大姨，又看看佳珊，心裏明白了，往坡下就走。大姨的嘴巴動了動，聲音到底沒發出來，隻是更多的眼淚往下淌。
佳珊抱著大霞，緊緊地挨著大姨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