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本色-東北小鎮版 (轉貼)
90年代初,我就讀於鬆原衛校,那時叫扶餘衛校,當時周潤發英雄本色係列熱映。我們逃課一遍一遍的看,直到裏麵的台詞都能背的差不多。特羨慕小馬哥,企望有天能梳大背頭穿個大風衣,拿雙管獵槍快意恩仇,見誰崩誰。
終於有一天,一通勤的同學找到我,跟我說他親屬來鬆原要賬,對方很有勢力怕要不出來挨揍,問我能不能組織幾個人捧捧場,強調也就是站腳助威沒啥大事。特意告訴我,叫大家晚上不要吃飯,有安排。
我馬上一口應了下來,並且立即著手組織人馬。
在當時,大家都被小馬哥充了電這種情況下,這種事當然是一呼百應。一小時不到馬上就組織了30多個人。一水的黃軍大衣敞著懷,雖然沒有發哥的風衣那麽飄逸瀟灑,也對付著有那麽點意思。(軍大衣這東西不難找,當時取暖條件不行,學生幾乎人手一件,白天穿著禦寒,晚上還可以壓在被子上取暖)又叫下屆的一個小孩跑腿去買了幾瓶發乳,頭發長點的都抹上,多抹點。看看還少點啥,又有人出主意,買了三尺紅布撕成條,分給大家纏胳膊上,以免混戰時傷到自己人。又有人跳到儲藏室找出了一堆廢桌子腿,人手一隻。
接著我又做了戰鬥動員,當時說啥忘了,但是肯定的是,效果非常好。把大家鼓動得熱血沸騰,似乎不是烏合之眾打架,而是毛主席領著正規軍去解放全人類。
一切準備就緒,前麵我同學騎自行車領著,後麵我們一幫偽黑社會打了六台倒騎驢,雄赳赳地上路了。(那時鬆原還沒有出租車)
目的地新區菜市場附近小飯店。倒騎驢的一路猛蹬,時候不大也就到了。到了後與同學的親屬會合,開始吃飯。我理所當然的被當成了團夥的老大,吃飯時備受禮遇。
夥食不用提,那是相當棒。有雞有魚,六個菜兩桌。見我們人多坐不下,那親戚一疊聲喊飯店老板要再加兩桌。我模仿發哥大手一揮,瀟灑地說不必,簡單吃點,辦事要緊。不一會大家就吃光了飯店的所有飯菜,和後來加煮的四籽掛麵條。
吃飯過程中,我簡單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原來那親戚是黑龍江一個倒煤的,煤拉來鬆原,被合夥人買了,算賬時拒不給錢,推說帳沒要回來。找我們目的是領著那合夥人要錢,不給就玩黑的,硬要。我們又商量了一番行動細節後行動開始了
在小飯店繼續等待的時候,我們這幫烏合之眾再一次整理了一下形象。頭發長的找梳子重新梳了頭,又加了點發蠟,使自己看上去更像英雄本色的那個男二號豪哥。還有幾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墨鏡戴上,戴上後光線實在太暗又摘下去了。接著我們又研究排定了隊伍出場時的先後順序,讓那些看上去強壯點形象好點的盡量靠前 。
看得出來每個人都在經曆著做大事之前的那種緊張和興奮。
終於有人來報信,說那親戚的合夥人在欠錢那家等著呢,讓我們過去,於是我們跟著報信的那小子向目的地開拔。
呼呼啦啦地,穿著黃軍大衣油頭粉麵的30多號人走在大街上(時值深秋,但還沒開始供暖。穿軍大衣有點早)不能說不是一道風景,吸引了許多路人好奇的目光,有些膽小的住戶和買賣人紛紛回家,關門閉戶上閘板。這已經從某種程度上滿足了當黑社會,叱吒風雲的虛榮心。
欠錢那家不遠,大概在火葬場附近的樣子,沒走幾步就到了,這多少有點讓我們失望,內心裏產生了些如衣錦夜行般的失落,如懷才不遇一般的鬱悶。一如那位網名鬆原文人的大哥一般,費好大勁編的詩貼鬆原吧上來,沒人誇倒招了些冷嘲熱諷的,對影自憐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弦斷無人聽....
故事講到這,裏麵角色要是還沒有名字,情節就沒法展開了。還有,故事的來龍去脈也得交代兩句了。
我同學叫徐超,他黑龍江那個親戚叫張慶。我們同去的走在前麵的骨幹有大長嶺(長嶺人)廣利,老五,鐵軍,大家都叫我老十。雖然這事是我組織的,也不過是因為我與通勤生聯係得比較多而已。其實我們實際的主心骨是大長嶺和鐵軍。
張慶的合夥人叫趙凱,本地人。欠錢的叫董二虎,也是本地人,是糧食口的,好像是一個什麽油廠的保衛。
趙凱在黑龍江挖煤時認識了煤礦的銷售員張慶,吹噓自己在鬆原如何如何好使。煤有多少能銷多少。這張慶聽信了趙凱的話,直接拉了一駁煤(800多噸,當年價值20多W),卸六家子碼頭了。
誰知煤運到了以後,趙凱的銷路還沒聯係好。40以上的人都知道,這種事情在當時很正常,大家都揣著一個發財的夢東騙西騙,每個人都輕信別人,反過來又耍小聰明想去騙別人。早上上小攤吃豆腐腦,沒準旁邊就坐著一個倒騰飛機大炮的。又扯遠了.....
好不容易趙凱才經董二虎聯係上董二虎單位,董二虎單位拉走了120噸,再就沒有下文了。沒辦法張慶隻好在當地租了個場地把煤存了起來。
張慶的煤是4月漲桃花水時候拉過來的,當時沒人要存了起來。也是老天成全,趕上天旱,伏天裏鬆花江沒漲水,下遊的煤運不上來。這下張慶的煤成了搶手貨,剩下的那點煤很快就已超過預期很高的價格賣了出去,結果倒賺了一筆。
那時候做買賣,規矩都是先貨後錢,很少有人賴賬,但是要錢都得慢慢來。
張慶處理完煤開始要賬,到了10月底一點一點的都要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趙凱拉走的那些沒要上來了。
張慶從4月來鬆原,到10月底。在鬆原呆了半年多,也著忙回家。再說這半年他早就把趙凱的底給摸清了,知道這小子除了吹牛啥都不會,那錢多半是被董二虎黑了。也去找了董二虎單位兩趟,但因為簽合同用的不是自己的戶頭,董二虎單位根本就沒人理他,最後一次去,出來後還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了個五眼青。
張慶的這筆生意細算下來,董二虎這幾萬塊錢就打要不回來他也還是賺了不少,這錢完全是可要可不要的。但董二虎弄巧成拙找人在單位門口把他打了,這下把張慶惹毛了。
徐超雖然跟我們是同學,但是年齡大我們很多。他是那種有單位掙工資的代培生,當年在黑龍江當兵,處對象結婚領著媳婦回來的。張慶就是他七拐八拐的一個什麽連橋
張慶一個人在鬆原,寂寞時候經常找徐超喝酒。酒桌上張慶吹噓認識哈爾濱的刀槍炮團夥,誰誰誰,怎麽怎麽好使。徐超沒啥吹的隻能吹認識當時鬆原赫赫有名的18太保(這是不能說太細,列位看官請勿對號入座),並委婉暗示自己也是諸太保中的一位,位置如何重要雲雲。反正兩家住得十萬八千裏遠,吹牛B不上稅。
這下張慶挨打,首先想到徐超,找到徐超說了要錢和報仇的事。並許諾錢要回來自己一分不花,全給弟兄們分嘍。
徐超知道,玩笑開大了,自己甭說十八太保,就是真正的流氓這輩子也沒見過呀。但礙於張慶是老丈人家親屬,光吹牛不辦事,以後沒法領媳婦回黑龍江,隻得磕磕巴巴地著把事應了下來。
徐超當天下午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沒想到我一口應了下來,更沒想到我能把事情組織得這麽到位。要知道,就是擱到現在,組織30多人,統一著裝統一武器的隊伍,也是很NB一件事。也能讓組織者一夜揚名。
不信,您見過現在的哪個大哥找兄弟辦事“站隊形”之前,先給兄弟們每人置一套葉子穿上,再出發的?再說現在的小弟,誰會穿統一服裝啊,每個人都忙著彰顯個性呢......
又扯遠了....
吃飯時,徐超介紹我們時特意強調我們在寢室裏按年齡排的名次。“這是老五,這是老十”以期達到讓張慶誤會我們就是十八太保團夥的目的。
一行人來到董二虎家,董二虎家是那種新區常見的平房,聯脊的,標準的東北三間房隔斷,東屋是腰炕,西屋通間大屋。中間是堂屋加過道,廚房在東屋和堂屋後麵。院子不大,挺緊趁的。
我們按先前約定的,由我和大長嶺,老五我們跟隨張慶進屋,鐵軍領著一部分人在院裏等著,徐超和剩下的人負責在路口和院外接應兼把風。指揮這一切時候,大長嶺,氣定神閑眼神內斂,像極了電影裏的豪哥。我則嘴裏叼著火柴棍,顧盼生輝,臉上掛著蔑視一切的笑容,盡力裝出一副小馬哥的樣子。
我們到的時候,屋裏已經準備好了。
東屋放的是一張桌子,膀大腰圓的四個人圍著桌子正打麻將,每個人身後都或坐或站著一條大漢裝做看熱鬧,各個都是一臉殺氣(估計也是受了發哥的影響)。這些人見我們進來理都沒理,繼續玩。西屋地中間也放著一張大桌子,擺滿了飯菜,但一點都沒動,六個人坐在桌子邊上聊天等著呢。廚房門關著,黑乎乎的裏麵什麽都看不見。
看這陣勢,我當時就傻了。甭說廚房還有可能貓著人,就光是打麻將那八個人抄家夥把門一堵,再加上屋裏這六個。十多個人動起手來,我們五個人還不得讓人打死到屋裏呀,心裏一麵打鼓一麵抱怨自己的失算,但是臉上仍然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嘴角叼著火柴,掛著笑容(盡管那笑容已經很勉強)。
這時,大長嶺湊過來趴耳朵告訴我,“手放兜裏別拿出來!去外麵再叫幾個人”
我穿過堂屋的時候,還好沒人攔著我。我出去把裏麵的情況跟鐵軍說了,鐵軍表示明白,讓我放心進屋辦事。東屋的人要是動手,他會先下手開打把他們堵在屋裏不讓他們出來。
重新回到屋裏時,大家已經寒暄完了,好像也就是是互相介紹什麽的,氣氛不太緊張。見我進來張慶給我介紹,這是誰那是誰,也沒記住,光記住董二虎和他旁邊那個長著滿臉橫肉的家夥叫大喜子好像姓劉。然後按照商量好的內容向大家介紹我,說我是哈爾濱道外的老十。
我抽空一撒模,隻見大長嶺老五手一隻一直放兜裏不往出拿,虎著臉。這有點讓我不明就裏。於是我也學著樣子把一隻手放兜裏,虎著臉叼著那根已經被我咬掉一截的火柴一言不發。
落座後,是一段可怕的冷場。
大家都在考慮話該怎麽說。
大喜子起身倒酒,每個人的麵前都擺的都是花園口杯,他先從我們四個人開始倒,華僑60原漿,每人都倒滿了。我們依然虎著臉沒人說話,我心裏鼓打得更厲害了,不要說十多個人打,光是一缸子酒一會就能把我命要嘍。接著給對方倒,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有個人捂著杯子期期艾艾地說話了:“我不喝酒....”大喜子沒容他多說,直接搶過杯子給他倒滿,“操,還能藥死你咋地,今天哈爾濱來朋友了,1059你也得給我喝它!!”
大喜子倒完酒坐下,董二虎站起身提酒:“今天各位大老遠來到扶餘(當時江北叫扶餘市),來了就是朋友,剛才也都認識了,是朋友的就先喝一個,我打個樣!”和我們一一碰杯之後,一口把酒喝幹了。
我又傻了,見大家都沒猶豫把麵前的酒都喝了,也照著樣子豪爽地喝下了杯裏的酒。向毛主席保證,那絕對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喝酒。
酒呈一流火線向我胃裏滑下去,下去後開始翻江倒海,緊接著又往上湧。耳朵也開始嗡嗡作響。如此幾個來回,不可思議的是,居然消停了。這時我才發現了自己還是有點酒量的。定了定神,我發現別人也都好不到哪裏去。大長嶺尚可,老五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對方也有至少兩個人站立不穩,搖搖欲倒....
大家重新落座。
戲劇化的一幕發生了,對方那個聲明不能喝酒的哥們,一下沒坐穩,直接出溜到了地下。挨著他坐著的兩個年輕人趕緊起身把他扶起來,這哥們勉強坐在凳子上,用手指了指外麵,這倆人扶著他就出去了。
大喜子又起身倒酒,一邊到一邊招呼出去那倆人趕快回來。這一幕發生時我們仍然坐著沒動,一隻手插在兜裏。與其說我們有定力,我看還不如說大家全都傻在那不知所措了。
又是尷尬的冷場,但是我已經感覺不到不適了,渾身發熱充滿了力氣,這當口我已經開始撒模一會開打從那下手了。後來酒喝得多了才發現,除了個別特殊體質的,大家的酒量其實都差不多,拚酒這玩意關鍵在與氣勢。一般時候你發現對方酒量不如你,你的酒量就會突然神奇的增加。
出去的兩人回來,董二虎又端著酒杯站起來,剛要說話。才出去的兩人中間的一個人臊了。連杯帶酒往桌子上一扣衝大喜子說:“劉叔,你找我們來可不是喝酒的,要喝酒你們喝吧,我走了。要挫一下子,現在就整。你們誰牛B,咱們出去單摳!”最後一句是衝著我們說的,同時用手指著我們。
這時戲劇化的一幕又出現了,大長嶺一直揣在兜裏的手掏了出來,同時掏出來的,分明是一把包著方便袋的54式手槍!槍口頂住了剛才說話的那哥們的腦袋,說出了一句至今每次聚會大家都會重複的一段話。
“你他媽把你手拿開,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啥?我他媽最討厭被人用手指著著我的頭!你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我心裏一陣竊喜,操!這小子啥時候把打火機帶出來了。真他媽牛B!要知道這玩意這麽壯膽,這麽出風頭,我也帶來多好。同時不免心裏忐忑不安,這玩意一旦被人發現有假那可糟了,不是被發現後仗能不能打贏的問題。現場這磕磣,誰能丟得起呀。
故事說到這裏,再囉嗦幾句。那時候不像現在,管得嚴。那時候這種做得惟妙惟肖,重量相仿的槍式打火機,大街上隨處可,見也就幾十塊錢。我們幾乎人手一支,用來意淫。當道具,提在手裏滿足自己叱吒風雲的虛榮心。
可以肯定地說,大長嶺把槍掏出來的一瞬間,大家全蒙了,全愣在了那裏。看得出來張慶和趙凱的吃驚程度不下於對方。我先明白過來,手放在黃大衣兜裏用兩個指頭支出個尖,隔著桌子指著對方幾個人站了起來。站起身後,覺著缺點啥。又用空著的那隻手,從桌子上撿起已經咬掉一截的火柴棍,放嘴裏叼了起來。於是又找到了發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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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於 2010-02-24 08:11:11 時間, 由普通用戶 羅曼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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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發揮發揮,就可以拍成英雄本色-東北小鎮版了~~
-羅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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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2010 post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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