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的山村,兒時的快樂是無窮無盡的(參見《玩樂篇》),雖然學習條件的落後(參見《教育篇》),我還是幸運的讀了高中,考了大學,實現了農村人進城的願望。這個進城的過程和劉姥姥進大觀園差不了多少,基本上可以概括為舟車勞頓,大開眼界,外加丟人現眼。
我讀的高中是離家二十裏路外的一個鎮上,對我這個莊戶孩子來說應該是進城的第一步,因為那個鎮上不僅有一條柏油路主幹道,還有三幢三層以上的叫做樓的建築,分別是鎮政府,鎮醫院還有我們學校。我就讀的高中不是高考考點,我們要到六十裏路外的縣城參加高考。借著高考的機會我第一次出那麽遠的門,第一次坐上了那麽大的汽車,第一次看到了柏油路還有橫有豎,第一次看到了樓還能成群,還第一次住上了樓。記得當我們拿到的住宿房間號是 3XX ,我們那個喜歡吹牛顯能的班長說應該是在三樓,我們一幫老土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用懷疑的語氣質問他,不過最後證明他這次沒有吹牛,可見班長大人在此前是住過樓的。
感謝幸運女神的眷顧,我這個當時年級主任眼裏的“未來的好複習生”出人意料的考上了大學,這意味著我要進城了。進城是好事兒,可是進城的路真不容易。為了享受學生火車票的半價待遇,在不同的售票點間來回奔波的腿都要跑折了,基本還是買不到座位票。不管火車的時間是幾點,趕火車的那天都得早上四五點鍾起床,因為隻有那一班車經過一裏路外的鄰村去濰坊。要是車上去濰坊的人少,到縣城就給倒賣到另外的汽車上,倒的時候人家會一邊熱情的給你拿(確切的說是“奪”)行李,一邊跟你講:“十分鍾以後就發車。” 別高興的太早,那個十分鍾是他的表說了算,不等到裝不下是不可能發車的。你就在那兒耐著性子幹耗著吧,千萬別著急上火,你急也沒有用,賭氣換個車說不定等的時間更長。好不容易折騰到火車站,嗬!候車室人那個多呀,坐在椅子上的,斜躺在地上的,站在過道裏的。終於要排隊候車了,大家擠來擠去都想著法子插隊。有一次實在看不下去了我也插了一次隊,一下子到了檢票口附近。正得意呢,檢票員哨子一響說從候車室外麵的出站口進站。這不是玩人嗎?隊頭一下子變成了隊尾。好不容易上了車,這才發現候車室裏的人口密度算是小的,火車裏基本是座位上有人,座位間的小桌子上有人,過道裏有人,打水的地方有人,廁所裏有人,門邊上有人 …… 站著的時候腳千萬別抬起來,否則落下去的時候原來那個地方就不是你的了。去一趟廁所來回得一個多小時,這還得沾餐車的光。火車到站了不代表就輕鬆了,一次半夜下火車後上了公交車,誰知道那個公車半夜改線,隻在火車站和汽車站之間來回的跑,一直到了早上六點鍾才把我送到了學校,那幾毛錢的汽車票買的是真值呀。
進城前並不知道自己土,因為周圍的人和我土的水平相當,舟車勞頓後終於進城了,相比之下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土勁十足。讀高中時有幾毛錢就是直接裝在褲兜裏,後來要去讀大學了,媽媽給縫了個錢袋,就是和農村人用來裝旱煙末的布 袋一樣,口上穿了一個繩,一拉那個繩子就把袋口關緊了。到大學時一掏出來,立即成為一景,原來人家是用皮夾子裝錢的;見別人穿的秋衣怎麽那麽寬鬆,有的還帶個領子,可我自己的怎麽那麽緊身呢?搞了半天才明白人家穿的不是秋衣,那就是散文裏讀到的 T- 恤衫;班級集體外出遊玩,我一看湖邊柳枝招搖,順手折下一枝,在手裏連搖帶晃沒有多久,一個穿製服追上來說:“罰款十五!”好家夥,這兒的樹比老家的值錢呀,還顧人看著;事情還沒有就此結束,大家每人分一瓶汽水,我一口氣喝完後,嘴裏叫了一聲:“看我的手榴彈扔的有多遠!”隨著一聲響,大家都驚奇的回頭看著我,原來是這個瓶子還要拿回去退錢的,不是當手榴彈扔的,那天丟人真是丟大了 ……
就這樣伴隨著笑聲和汗水進城了,後來也留在了讀書的大學工作成了城市人,再後來又進了更大的城市上海,現在又來了美國,路越走越遠。雖然表麵上局部地區有些象城市人,可我骨子裏還是個地道的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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