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我重換個播送器，你再試試看能聽到嗎？

（十）

此刻你和淩飛久別重逢，酒吧飄蕩的音符貼切地詮釋著浪漫風情。抬眼望，夜色無邊，星光燦爛，你陷入了無限的神思漫遊中。。孩提時的你，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你被過分溺愛而懵懂無知，年少時的你，個性張揚又浮躁潦草，看不懂紛繁人生，也猜不透愛情是什麽，隻知道在夢幻中兀自快樂的索取。走到今天，是男朋友的手一路牽著你感悟人生，雖然不那麽如意，但也不是巨大的悲哀，因為你隔空看到了真實的自己。。你回味著一些事情，一些是你一直期待的未來，一些是你已經忘記的過去，還有一些是人生中不可挽回的錯誤和沉痛的教訓，縈繞在你的心頭，半遮半掩，半明半暗，快樂並憂傷。

“小青，你在想什麽呢？”他笑盈盈地看著你，你猛然回過神來，噢，不管怎麽說，你們在人海中真實的重逢了，哪怕隻是短暫的一刻。你依然可以在他的眼神中找到那份久違的親切，那是一種最美好的情感，如果你以前很模糊的話，現在明確了，那是珍貴的“愛”和“信”。在一路追逐理想的過程中，你宛如一個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跌入漆黑的夜，在最深的絕望中，父母之愛是最美麗的救贖；在紛雜的世界裏，你開始體味人性的陰暗複雜，爾虞我詐，而他對你的關愛是精神世界的不離不棄，是安全的“信”，超越了塵世張揚的欲望，是更深層的幸福和歸屬感。。

你壓抑著久別重逢的快樂，將笑容放得極淺極淡，但喜悅就像貼身穿著的裙子，俯身放低，掩藏不住內裏的層層蕾絲花邊，傾瀉，露出來。。你端詳著他的眼睛，可以丈量到心與心之間的零距離。你沒有讀到小茗所言淩飛已經變得頹廢，空虛，膽怯。於你，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美好，可信，握著的手依然有力，讓人感到踏實。。

今夜，你沒有過多的期望，雖然沒有方向，沒有未來，心裏或許還有些許的矛盾衝突，但這不能阻止你在他充滿暖意關切地眼神中跌入情感昏迷。。夢握在手中，情潮翻湧，誰又能夠從容？冰雪早已消融，心暗自蠢動，誰又肯將幸福辜負？

燈光流光溢彩不停旋轉變換，音樂淒迷純美，舉杯唇邊，仿佛是一個華麗而失真的夢境。感覺有淚花躍然在你的眼簾，“真的不敢相信會在這兒見到你，是夢麽？”

“不是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嗎，你還是像從前那樣，動不動流淚，什麽時候長大？”他的手指輕輕拂過你的眼角，“小青，你正好趕上這兒的沙灘美食節，反正現在時間還早，酒吧也沒什麽氣氛。不如我們先出去走走吧，你一向最喜歡湊熱鬧了。”

興許淩飛怕你會湧上太多的感傷，讓彼此都透不過氣來，忙不迭拉著你跑了出來。外麵海風襲人，舒適宜人，空氣中夾雜著海邊特有的鹹鹹的味道，你赤腳在海灘上跟著他自由奔跑，大口喝著他遞上來的冰摩卡，品嚐著沿途小販烤製的海鮮，順應著明媚的月色望去，你們有同樣明媚的笑容，隻是眼睛有點濕潤。

“那邊還有一家專賣巧克力的店鋪，裏麵任何東西都是巧克力做的，要不要去試試看？”淩飛鼓動著，不由分說拉你來到一家裝飾很可愛很別致的小店，巧克力的香味，香草奶油甜味迎麵撲來，“看，那邊有一排巧克力十二生肖，買那個吧，那個做的像是我的樣子啊？讓你生吞活剝了，好吧？”淩飛總是有他的方式能夠讓你破涕為笑。

“我早就不愛吃巧克力了，那會變成肥婆。”你故意掃他的興致。

“轉性了？不可能啊。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巧克力了，有一次剛剛洗過牙齒，醫生特別關照不能馬上吃東西，你就是不聽，偷吃了整條的巧克力。回來還得意地叫我看你的牙齒洗得白不白。哈，我一看，天哪，全是巧克力色的，哈哈哈。。”淩飛搬出你的陳年糗事調侃一番。

“哈，你還敢說，你的牙齒很白嗎？。。”

“嗯，有人一頓午飯要吃兩條德芙巧克力，折合人民幣72元，好貴啊，我那時好心疼，每頓飯隻敢吃7快錢的盒飯，心裏想著女朋友好難養啊。。”淩飛陡然發現了你翹起嘴不悅的神態，伸出雙臂把你圈到了懷裏。“哦，小青，今天是開心的日子，原諒我口無遮攔，不開心了麽？”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又像是在逃避什麽，爽朗的笑容又重新掛在嘴邊，卻又分明多了些心事。

“沒有，還是好高興，因為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今夜的巧遇。”命運之神牽引你來到這裏，本是來尋找虛無，卻在如夢的夜色中邂逅愛人，極致快樂後，等待再一次的失散。眼淚無聲無息滑落臉龐。。

你的淚水不允許他再猶豫下去。。些許忐忑不安又極度動容，最後一聲長長的歎息，將你緊緊擁在懷中。燈光，舞台，愛人的懷抱，在茫茫迷幻的塵世，旋轉旋轉。。心跳悸動，艱難不安，但這並不影響心情的愉悅，不自覺隨著旋律飛揚，穿越了一切障礙，甚至忘記了障礙都是些什麽。眼下，需要跋涉千裏找尋的愛情就棲息在那裏，你貪戀依靠在他懷裏的那份恬靜的依托感，忘了時間，但月色已漸漸西沉。。

“小青，我要走了，要好好保重啊。。”你緊握著他的手，依依不舍。他眼裏的痛苦比你更甚，你看到他在心裏呼喊，“放手，快放手，我真的是也舍不得你啊。。”

無法阻止離去的腳步和告別的歌聲，“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有淚有罪有付出還有忍耐，是人是牆是寒冬藏在眼內；有日有夜有幻想沒法等待，多少春秋風雨改，多少崎嶇不變愛，多少唏噓的你在人海。。盼望我別去後，會共你在遠方相聚。。。”輕吟一曲離歌，手慢慢鬆開，目送他的背影艱難遠去，交疊著月色，漸漸模糊，虛幻，消失。。

傳情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說法？“有一種相逢，是一時，是一刻，是一麵，甚至連一麵也沒有，但卻是一生一世。。。”




（十一，結局篇）

初秋的晌午，一場雨後，天氣放晴。淩飛走了，回到了他的生活軌道，你的心裏的確有些不舍和留戀，但是你不願意多說什麽，無謂給他的生活徒添沉重，況且可以預見得到的痛苦，根本也就算不上什麽痛苦了。。盡管知道依舊心係，但是他的世界還有另一片天地是你所不了解，且需要他去耕耘。。算了，彼此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無憂無慮的時光了。況且他的生活自有他的樂趣，並不像小茗所描述的那麽糟，人性不是十全十美，人生又怎麽會是十全十美？

你的腦中突然就浮現了那首著名的口水歌，“隻要你過得比我好，你的笑對我一生很重要，隻要你過得比我好，但願快樂在你的身邊圍繞。。”雨後的空氣十分醒人，你漫步穿過一片楓葉林，葉子已經慢慢變黃，有幾片已經微紅了，向你宣示著你與春夏的正式離別。你悠然走過，步履變得輕盈，不忍打擾沉湎於樹叢中的落葉。雖然隱藏在根莖葉脈中上一個季節的秘密痕跡味道依然清晰可辨。。

周末的上午，你退掉了房間，準備返回蘋果市開始繼續工作，眼下焦急的是這出舞台劇到底如何收場？簡單的一個背影，舞台似乎過於單調；讓男女主角返璞歸真，回歸生活固有的平靜，這當然也是個不錯的結局，但是好像就是少了那麽幾分“戲”味。。該怎麽辦？該怎麽演下去？

你一路駕車駛向前方，途徑一座陌生的小城，微風吹過來，夾雜著幽香，那味道淡淡的，是隻有白玫才有的品質。你不禁熏熏然沉醉其中，如涅磐的愛情重生。信步走下車，那是一家不小的花店，你買了一簇白玫。。在和店主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竟然發現來到了淩飛居住的城市，與他留下的住址僅僅相鄰99個門牌號碼。你仿佛又一次陷入了一個未知的迷局，你疑惑著將車開上去，也許這種做法並不理智，但你很想看一眼他的家，哪怕就遠遠的看一眼。。

車慢慢行駛著，小城寧靜祥和，眼簾處，陽光慵懶，落葉飄飄，秋風輕柔，偶爾聽到教堂的鍾聲，驚起梁上的一群飛鳥，讓人乍然蘇醒。前麵有一處小公園，你看到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跑過來，一個年輕美貌的婦人跟上來試圖抓住奔跑的孩子，突然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了，一把將那孩子抱住，親了又親。孩子得意洋洋開心地騎在爸爸的肩膀上，女人並肩走在一起，隱隱約約一家人在說些什麽，好一份溫馨與淡淡的情調。。那畫麵深深印在你的腦海裏，如此完美和諧卻又深深刺痛了你！沒錯，那是淩飛。

你由衷欣賞這樣一幅唯美的畫卷，但是看似愈合的心又被撕得粉碎，一片片，墜落滿地，你無法自圓其說你心裏矛盾的感情。守著莫名的衰憊，情感的錯位與尷尬，奔潰。。這大概就是淩飛對你說的，“現實世界很無奈，但也有美好的一麵。。”上天竟然讓他回目一瞥，與你四目交接。他呼喚你的名字，驚奇地走過來，越來越近。。你潰不成軍，倉皇出逃，直衝上單行道，與另一輛車死亡接吻。

你躺在血泊中，隻有意識仍舊清醒。你聽到淩飛一遍遍呼喚你的名字，孩子的哭鬧聲，警車救護車風馳而來，一路鳴叫，你躺在他的懷裏，身體極度輕盈，感覺不到痛楚，隻有祥和。你被推進手術室，他不得不鬆開你的手，你看到他早己淚流滿麵。。你與死亡整整糾纏了一天，身體此時隻是一個軀殼，靈魂洞悉周遭，你看到他匆匆趕回家取東西，又匆匆離開，顧不上家人的呼喚。你大聲喊：“淩飛，快回去，不要啊。”可是他似乎什麽也聽不到，你又叫：“淩飛，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快回去啊。。”他依舊置若罔聞。

四周是一片潔白，映襯著你的臉色更加淒厲沒有一點血色，淩飛撫摸著你的纖纖手指，褪去了你小指上那玫帶了N年的戒指：“小青，我把它丟掉了，快點醒過來啊，來看看這些年來我為你買的戒指。”他俯在你的耳邊喃喃訴說：“你看，這一枚，是我來美第一年買的，那時沒有錢，很細小；那玫，是我第二年買給你的；還有這枚，是第三年，我開始讀博的時候買的，還以為可以很快戴到你的手上。。嗯，我猜你未必喜歡我選的款式，等你好了以後，我們再一起去挑選，好嗎？”他握起你的手輕輕地吻著，你的心裏有濃濃的惆悵和感動，眼淚沿著眼角流了下來。他用柔軟的唇抹去你的淚花，鎖住了所有的記憶，那裏有前世的迷離，今生的軌跡，還有來世的約定。。未曾想，“來世的約定”，是你今生唯一可以留給他的承諾了。。。

你在淩飛的嗬護下，奇跡般地蘇醒了，並且康複良好，連醫生都說這是愛的魔力。淩飛每天都會趕來照料你，臉上掛著笑容，內心卻是疲憊不堪，消瘦了許多，讓你內疚又自責。在一個無人守護的清晨，你決定悄悄離開。你流著眼淚寫信給他，“親愛的淩飛，原諒我這些日子帶你不堪忍受的疲勞，還有諸多的不便和困擾，我想我必須得離開了。。我會很好的生活，希望你也一樣，請多多保重。。小青上”

。。。。。。。。。。。

歲月如梭，前塵如夢。你的容顏一天天老去，飛揚的長發早就剪成了幹淨利落的短發，眼神的光彩黯淡下去但依然堅定。工作很忙，每天跟著片場戲場滿天飛，走南闖北，居無定所。連你自己也不知道明天會上演哪一個片段，哪一場戲，下一站會在哪裏。。

你還是會固執地夢到淩飛，有時為愛養成一種習慣，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是能夠堅守一生，也算是一種幸福，宛如他用另外一種形式陪伴在你的身邊。當愛情不在，有一個永恒的情節守護在身邊。。無需介意彼此隻能在夢中相見，思念也可以若即若離，更不會傷到誰。。

因為工作的關係，你又一次重返故鄉。小城早已物是人非，找不到任何有關記憶的線索，讓人兀自迷惘，不勝唏噓。你哥哥曾小虎的一對雙胞胎兒子已經十歲了，淘氣可愛活寶精靈，簡直就是曾小虎當年的翻版，你看著好喜歡，日子增添了數不盡的快樂。。

當然此行回國，你還另有要事，那就是趕來參加小茗女兒的喜宴，小丫頭剛滿18歲就要嫁人了，用小茗的話來說就是“來勢洶洶，銳不可擋，非嫁不可”。。這可是你們下一代中第一次傳婚訊，似乎格外的有意義。當然闊別多年的老友能夠齊聚一堂，更是多麽的難得啊。“人生天地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記憶中的容顏還在當天，恍惚間孩子們都一個個長大了，個中到底經曆了多少人生的洗禮？不堪道來。。小茗摟著女兒流下幸福又充滿不舍的熱淚，不少在座的都淚光閃閃，你也被深深感染了，但那該是喜悅的淚花。。。

你在朋友中間找不到淩飛的身影，頗為疑惑。。你問你哥哥有沒有淩飛的消息，曾小虎眨著眼睛，打趣道“小青，連你都不知道，我們又去哪兒知道他的消息呢？這小子失蹤好多年了，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啊！。。”你聽了禁不住有些暗暗為他擔心。你又走去問小茗這麽多年是否知道淩飛的下落，小茗不解地說：“哎，曾小青，你難道不知道嗎？淩飛離婚好多年了，聽說他的前妻都已經再婚又生孩子了。淩飛有沒有再結婚，我可就不知道了。。對了，他沒去找你嗎？”你聽了一陣失落，看樣子別人知道的事情都遠遠超過你，隻有你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你默默坐在角落裏發呆，淩飛的那些傳聞竟然讓你有些魂不守舍。。突然，一簌鮮花朝你的方向飛過來，你驚得來四處躲閃，不知所措。。有一雙手幫你接住了那一簌潔白的從天而降的白玫瑰。。你看到所有的人都笑意盈盈地圍過來，曾小虎，小茗，還有他。。笑意盎然，依舊溫柔，依舊熟悉的容顏，是你朝思暮想，牽掛著的那人。。

他悄悄牽著你的手走出舞台，沿著楊柳岸邊，散步回家。不知何時，月上枝頭，深情地望著大地上的人們。你們悄悄回到那間老書房，一切都按原樣擺設，那副水墨荷花圖依舊高掛在那裏，完全看不到有時光的烙印。

“小青，今天的月光真美。還記得這幅圖，這首詩嗎？”

你們抬頭看那一輪滿月，依稀聽到遙遙傳來的稚嫩的聲音，清脆，歡快，像是隔離了另一個時空，但又無比清晰。。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
沉吟至今。。。

（全劇終）


劇場中的一切伴隨著漸漸淡去的童聲，落下了帷幕。之前，在漆黑的劇場，你環顧周圍，看到他的位置一直空虛著，心裏忐忑不安，猜想他大概不會來了，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演員鞠躬謝幕，觀眾也紛紛離場了，人聲隱去，隻有你一個人茫然地站在那裏，周遭寂靜無比。突然你回頭看到那張凳子上分明有一簌嬌豔欲滴地白玫擺放在那兒，人卻廖無蹤影。你大步奔到窗前，用力拉開沉重的厚簾，外麵太陽早就冉冉升起，映照得滿場通明。他就站在路邊，正準備離去，遠遠地看到你，盈盈揮手致意，直到彼此消失在視線之外。。。

所有跟帖： 

• 長舒一口氣，正果來的太艱難了，值得值得 -伊敏- ♀ (48 bytes) () 10/15/2009 postreply 10:47:19

• 咱倆有感應：）） -小得- ♀ (128 bytes) () 10/15/2009 postreply 15:1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