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夏天。
我恨夏天不是因為夏季的炎熱,我恨夏天是因為夏季的漫長。
每一天的時間長短並不一樣。時間會因為孤單而顯得漫長。
夏季漫長是因為媽媽帶著哥哥和弟弟回中國去了。他們走的時候沒有帶上我和爸爸。
每年夏天,當蟋蟀在草叢中鳴叫,當青蛙往池塘中猛跳,當弟弟把書包拋到洗衣房,我知道,她們又要離開我了。
不知道那個叫中國的地方是不是有著一種讓人瘋狂的力量,每到暑假都讓他們如此的向往。
當爸爸上班之後,空蕩蕩房子裏就剩下我在冥想。
我想出去走走,讓外麵繽紛的世界分散我的思念。
我撕開紗窗,跳到了後院的陽台上。
三色堇的小臉在風中輕搖,雞冠花的頭頂有露珠在閃耀,喇叭花正在把音樂吹響,玫瑰在夏日的清晨怒放。
我一隻貓獨自走在沒有人的草坪。
小鬆鼠窸窸窣窣地從草坪邊衝到森林中去,我想起有一次我曾經因為追捕這個鼠頭鼠腦的家夥被困在後院的大樹上,讓爸爸媽媽哥哥弟弟大半夜的在林子裏鬧騰了很久。嗯,雖然有點驚險,但那真是個刺激而甜蜜的回憶。
太陽的光線慢慢移近了陽台,照在我烏黑發光的毛皮上。我慵懶地伸展著四肢打算睡個好覺。突然,我感覺有雙眼睛在遠處看著我。直覺告訴我那是一雙陌生的眼睛。
不是天天到池塘邊喝水的4隻小鹿中的任何一雙眼眸。也不是到地裏咬黃瓜而被爸爸怒斥的那隻肥鼴鼠賊溜溜亂轉的眼睛。我熟悉這方圓數裏地所有小鬆鼠的眼神,它們絕對不敢這樣大膽地盯著我。
這是誰呢?我坐起來,警覺地看著躲在暗處的那雙陌生的眼。
對視良久,那雙眼睛的主人終於走了出來。
原來是一隻純白色的公貓。他白得如此純粹,好像一團雪球。
他友好地給我說了聲“Hi!”.
我禮貌地點了點頭。放鬆警惕,打算繼續睡覺。
這隻白貓好像存心要打擾我,他走進我,帶著一種濃濃的陌生氣息。
我故意把臉轉開,女孩子要學會矜持,這是媽媽常告訴我的。
白貓再次友好地說了聲“Hi!”。
我細細地吱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用頭蹭了蹭我的頭,邀請我到他家去玩。
這是個適合探險的天氣。旅伴不算難看,我就好奇地跟他去了。
他家房子離我家不遠,四周是用石頭壘起來的圍牆,圍牆上開滿了肆意的薔薇。他小心翼翼地帶我繞過小河邊,到了他家的草坪,因為剛剪過草,地上充滿了青草醉人的味道。讓我忍不住想在上麵打滾。
他看見我開心的樣子,就得意地介紹他家圍牆內大小兩個遊泳池,我“嗤嗤”地笑出聲來。他不知道我們貓不喜歡遊泳嗎?媽媽每次給我洗澡都要給我說很多好話,並把我的手抓住才能把我放進澡盆。難道白貓和黑貓的習慣有所不同?他喜歡遊泳?
他搖搖頭,說那是主人的遊泳池,他也是不喜歡遊泳的。
我看出來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善解貓意地岔開話題問他喜不喜歡抓魚。我家池塘裏有魚,我臨淵慕魚很久,遲遲沒有退而結網。這回有他在,我開始躍躍欲試。
我和他回到我家門口的池塘邊,把池塘邊的青蛙全趕下了水,就是沒有抓到一條魚。
菜地裏的黃瓜掉到了地上,絲瓜在藤上晃蕩,茄子青著臉龐,豆莢花含苞待放。
蝴蝶飛來,我們告訴她要小心前麵帶刺的玫瑰。
我在陽台上輕咬海棠的花蕊,這時,爸爸下班看見,衝著我怒吼幾聲。
我非常難過,牛可以嚼牡丹,為什麽我不可以嚼海棠?我突然理解為什麽媽媽不帶爸爸一起去旅行。如果是媽媽看見我咬海棠花,她會馬上去找相機並麵帶微笑地給我照個不停。爸爸卻怒氣衝衝地罵我。
尤其在白貓的麵前,讓我很沒有麵子。那晚,帶著濃鬱受傷感覺的我跟著白貓四處遊蕩,第一次在晚上沒有回家。
這個夏天,在白貓的陪伴下,竟然一晃就過去了。
在媽媽哥哥和弟弟回來之前的一個星期,我生了一個和我一樣有著漆黑發亮皮毛的小貓,隻有他的爪子尾巴和鼻子還保留著白貓的顏色。
他們回來那天,弟弟一進屋就使勁喊我的名字,他們在路上聽爸爸說了我們家添丁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看看小貓的樣子。
我叼著還站立不穩的小貓走出來,老實說,小貓的眼睛昨天才剛剛能睜開。
弟弟把小貓捧在手心,迫切地要求小貓,“叫雅各叔叔!快叫我雅各叔叔!”
媽媽,哦!那個進門就衝到浴室要敷麵膜的女人,突然尖叫道,“那小貓應該叫我外婆了!天啊!我成了外婆了!”她急急地從手袋裏拿出鏡子仔細看了看眼角,歎氣說道,“人家說沒有皺紋的祖母是可怕的,還好,我隻是沒有皺紋的外婆。還不算可怕。”
哥哥聳聳肩,安慰媽媽,“你才25歲,不算太老。別擔心太多。”
弟弟和我相視而笑。唉,媽媽這個笨女人呀。
謹以此文惦記本黑貓的2009年夏日和新誕生的明星小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