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媽媽的約定
蓮子
記得很小的時候，那時我好像剛剛上了小學，對於人的生死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認識，知道人若死後就再也看不到了。我當時很依賴媽媽，生怕哪一天媽媽會離我而去。每逢媽媽生病，我都會哭個不停。直到有一次媽媽又病重，我跟媽媽淚眼朦朧地下了約定：媽媽一定要活到我99歲，媽媽當時哭了，答應了我。這可以算是我與媽媽的第一個約定。長大後，媽媽還常常提起這件事，而我似乎對於小時的約定已經漸漸淡忘了。
小學的6年裏，我與媽媽約定每次都要考雙百。有一次我發了高燒，考完數學後心裏想完了，這回媽媽一定會不高興了，因為我沒有實現我們的約定。第二天數學老師公布分數時，我還沒有聽到自己的分數就已經偷偷哭了，我心中害怕聽到念自己的名字。當老師念到我考了97分時我雖然不開心，但是聽到自己仍然是班中的最高分時，我又破涕為笑了。回家後告訴媽媽，媽媽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表揚了我，說已經很好了。
後來的初中、高中乃至上大學，與媽媽的約定仍是爭取好的分數，發揮出自己的極限。一直以來，我自認為自己是個乖乖女，沒有讓媽媽太多的操心，但是可以看出，媽媽為了我，雖然不象小時那樣的操勞，但心中那份牽掛卻是無所不在。初中、高中畢業取分數時，媽媽都會陪我一同去學校，當時覺得在同學麵前有些丟人，畢竟其他同學都是自己去取分數的；但現在想想，媽媽心中對我是無限的關懷。隨著我慢慢地長大，媽媽也一天一天地蒼老，媽媽本來烏黑的頭發已增添了幾許銀絲。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與媽媽的約定似乎沒有太多的改變，一直到出國前。我由於任性，寧願先作為陪讀出國；媽媽不同意，認為我的專業容易申請到獎學金，應該聯係到合適的學校再出發不遲。我沒有聽從，於是媽媽鄭重地與我約定說：女兒，出了國，不比在家，遇到不順心不如意的事情，一定要想開。實在不行，回家來！當時意氣風發的我草草地答應了，匆匆上了遠行的飛機。
誰知一走就是幾年，這其中的酸甜苦辣隻有自己清楚。我堅強地挺過來了，為的是不違背與媽媽的約定。出國後很不順利，由於自身的生活閱曆、人生經驗的不足，我失去了一些很好的機會，而因此也經曆了更多的苦難。一向在家嬌生慣養20幾年的我，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去餐館裏刷盤子、倒垃圾，幹一切自己認為一輩子都不會幹的工作。那一次為了端一鍋幾十公斤的大米，我右手的虎口被櫃門狠狠地切開，鮮血橫流。我疼得哭不出聲，晚上回到家，想到如果媽媽在身邊看到我這樣，會多麽地心痛。多少個黃昏，多少個夜晚，我心中哭喊著媽媽，心中的不如意，心中的委屈，隻想與媽媽訴說。很多次我甚至覺得人生太辛苦，不如離去；但是為了遵守與媽媽的約定，我咬牙熬了過來。從小到大，由於一直在父母身邊，我從不知道如何對父母隱瞞任何事情。於是在每次的越洋電話中，我都會泣不成聲；而在遠方的媽媽，也和我一樣地抽泣，擔心著我。
來到了加拿大，這似乎是個適合我的國家，一切都一帆風順起來。和很多從國內來的人一樣，我先上學，然後工作，後來又有了孩子。媽媽在我女兒出生後千裏迢迢來到加拿大，一直照顧我們，長達一年，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記得我剛剛生完女兒後渾身有毛病，坐著喂奶都是件極為痛苦的事，媽媽大包大攬，所有的活兒都自己去幹。中午為了讓我休息，寧可自己不休息也把我女兒抱過去看著。這也許對於多數老人不算什麽，但是媽媽的身體我最清楚，一直很弱，自從我記事以來，她的病就沒有斷過。這樣的辛苦也許就是後來導致媽媽身患重病的原因之一。一年很快就過去了，臨行前我又與媽媽約定，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時再來蒙特利爾。
然而“人有旦夕禍福”，媽媽沒有履行自己的約定。2004年媽媽被診斷出患了絕症。從電話中媽媽鎮定的口氣中乍聽到這個消息，我一時竟然反應不出這到底是真是假。隨後的幾天，我隻能天天以淚洗麵。同年底我出差回到了北京，看到手術後正在康複而麵容憔悴的媽媽，一時間竟覺得象是在夢中一樣。俗話說：父母在，不遠遊，自己是個不孝順的女兒，算一算從出國到現在，我已經離開他們近十年了…… 2005年，媽媽終於又來到了我們身邊，隻是為了當初未曾履行的約定。但是時間是無情的，分分秒秒，不停地走過。短短的９個月又飛逝而過。本來想這次陪媽媽出去好好玩兒玩兒，但是由於自己懷孕後體力不支，所以這次媽媽又是來照顧了我幾個月。9個月的一天一天，因為有媽媽在身邊，雖然我的身體很不舒服，但是每天充滿了溫暖與歡樂。不記得多少個夜晚與媽媽坐在電視機前，不知疲倦地一集一集看那各式各樣的電視連續劇；不記得多少個清晨，為了多買些新鮮蔬菜水果，媽媽坐在我開車上班的車上在商店半途而下，車開後仍能看到媽媽靜立在風中在空中揮舞的雙手；又不記得多少個黃昏，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帶著女兒回家，迎接我們的是在零下十幾度仍佇立在寒風中媽媽溫馨的微笑。
如今，媽媽又帶著與我的約定匆匆回到了北京。媽媽答應我今年底一定再來蒙特利爾。
媽媽，我按照我們的約定寫了這篇文章，我想用她表達我對您的思念，也祝願天下的兒女可以珍惜與媽媽在一起的一分一秒、一時一刻。雖然在一起的時候是那麽平平淡淡，但是每逢分別後，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就會不停地襲上心頭。媽媽，你我最初的約定一生也不會變：你一定會活到我99歲，因為正如歌中所唱：
我看見天空很藍，就象你在我身邊的溫暖，生命有太多遺憾，人越成長就越覺得孤單。我很想飛多遠都不會累，才明白愛得越深心就會越痛；我隻想飛，在我的天空飛，我知道你會在我身邊。回憶的畫麵，記錄的語言，愛始終是你手中長長的線，載著我的思念，飛過了地平線，你溫暖的笑臉還一如從前；回憶的畫麵，記錄的語言，你說要我學著勇敢一點，偶爾哭紅的雙眼，你一定會了解，眼淚是我心中另一種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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