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蓉蓉拚命反抗,卻被他緊緊地箍抱住了,她開始揪他、掐他、咬他……
劉禮靖不顧一切地拉下她的褲子,手伸到她夾緊的大腿內,從她的身子下扯出一團草紙——他被血糊糊的草紙驚呆了!那早就亮相的雞雞,在蓉蓉的肚腹上一陣地狂跳……在這一刻,惡魔才消失了,他也才開始清醒過來。他驚惶地從蓉蓉的身上滾下,急忙扯上他滑下的褲子,難堪地坐在一邊……
蓉蓉翻身爬起來,她提起褲子,用手指著劉禮靖邊哭邊叫喊道:“你……欺侮人!你把我當成地……地主,你就開始欺侮人了!”
說完這悲憤的控訴後,蓉蓉哭泣著跑開了……
想到這裏,劉禮靖深深地歎息了一聲。他突然想起再過些時日,清明節就快到了。每年的清明,他都要在荒郊野外為自己的父親和兄長燒許多許多的錢紙。他這樣做,會產生一種釋罪感,為自己的良心和靈魂,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
——這是一件劉禮靖隱藏在心裏很久也很深的事。這樣的事他死也不會對人說。這件他不會吐露的舊事,卻是那麽頑固地撕扯著他的良心,他的靈魂,他被這段往事無情地被折磨著煎熬著,就為這事,劉禮靖不止二十次地迎向死亡,甚至向死亡挑戰!每當想起這事,甚至聽見熟悉的鄉音……劉禮靖會禁不住地哆嗦,甚至變得無比的瘋狂!
劉禮靖在他又一次迎向死亡的時候,在貴陽百花山巒的夕陽的萬道金光中,他又想起了他的父親和兄長……這時候,他的耳邊就立即響起了父兄的呼喊:“不就一個女人嗎?二娃子!二娃子……”
此刻,劉禮靖真想跪下,想在他要迎向死亡的時候,向他親親的爹,親親的哥認罪,想對著西方呼喊:“爹呀,我親親的哥呀,我不仁不義,我不是人啊!我償你們的命來了!”可是,這話剛到嘴邊,他卻是衝向天穹呼喊道:“不!蓉蓉的一家都是好人呀,她還隻是個少女啊,你們為啥這樣對待我的蓉蓉、為啥這樣對待她的一家?!”
每當劉禮靖發出衝向天穹的質問後,父兄的呐喊便又隨之消失了……眼前的百花山上,沉浸在美麗的霞光中,那血一般的霞雲,讓劉禮靖想抹也抹不去!
——那天,蓉蓉跑離之後,劉禮靖在窩棚呆楞了一會,方才想起應該拉住她,向她認錯、陪罪。他跑到湖水邊上時,蓉蓉她己將她的小舢舨劃開去幾丈遠了,他喊道:“蓉蓉,回來!我不是那種人……你要……信我。”
蓉蓉頭也不回,她的聲音分明還夾雜著哭泣:“不!我再也不……信……信你了!”
此後幾天,劉禮靖看見蓉蓉的爹爹媽媽哥哥,又揚帆運貨去了。看來,蓉蓉的一家也依然相信劉家的“三杆槍”能護衛他們,這多少令劉禮靖心裏好受些了。他常常無事找事地去叫蓉蓉的家門,蓉蓉分明在屋子裏,那門說好說歹也死死地緊閉著。
當地裏的糧食收割完了,紅苕地裏的紅苕也收完了,劉禮靖也要去參加赤衛隊了。這是他要與蓉蓉道別的最好理由,他遠遠地看見蓉蓉正在補魚網,他向她跑去;她也老遠看見了他向她跑來,就像受傷的兔子似地一下子進了屋裏,把門閂上。
劉禮靖拍了好久的門,隔著門說:“蓉蓉,我就要到田家墩集合去了,你為麽子不出來見一下我?”
好久,屋裏也沒有發出聲音。
劉禮靖又說:“蓉蓉……我再不……那天,我不是欺侮你。我發誓……”
屋裏還是沒有聲音……
劉禮靖傷心透了,他長久的停留在蓉蓉的門邊,把臉貼在門板上,那種失落,比十三歲時死了親娘還難受!他悄悄地擦了擦眼淚,又說:
“蓉蓉,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你不曉得,你不理睬我,我是……多難過!你千萬不要恨我……我會……回來看你的!有空就回來看你。記住,千萬別……記恨我啊!”
劉禮靖隻得悵然地離開了蓉蓉家的屋子,當他在高處回過頭來張望時,見蓉蓉站在網前,遠遠地望著他……他又向蓉蓉跑去,蓉蓉又跑回了屋裏去了。
劉禮靖參加赤衛隊後不到一個月,憑著他的大膽與勇敢,竟升為小隊長了。隻因為參加赤衛隊太晚,年紀還小,他還沒有來得及加入共產黨。一天夜晚,小隊長以上的幹部集中起來,傳達上級的緊急指示,傳達緊急指示的是他的哥哥劉禮國。他指示南區的赤衛隊員立即行動起來,三天之內,采取分片包幹的辦法,完全徹底地消滅地主、富農、以及他們所有的家人!
開始,劉禮靖還不以為然。這時有人提問:“劉總指揮,憑麽子去判斷哪一家是地主,哪一家是富農?”
劉禮國答複得異常地簡單明了:“把全部土地租給窮人耕種的,這家人就是地主;將大部份土地租給人耕種、自己一家人也參加勞動的,這叫富農。”
又有人問:“總指揮,這些人家裏年幼的伢子和妹崽咋辦,也殺?”
“也殺。要總結北區的經驗,不斬草除根,地主階級便會向我們清算反撲,卷土重來!”
會議在熱烈的氣氛中進行著,啥時候結束的,劉禮靖不曉得。現在,他終於弄清楚了:蓉蓉家的情況,不就是地主麽?這與蓉蓉原先說的不都一模一樣?想著,想著,他為蓉蓉的一家的命運擔憂起來。蓉蓉的哥哥、爹爹、媽媽都是跑碼頭的,難怪消息知道得那樣準、那樣早!
有人拍了拍他的頭,抬眼一看,是他的哥哥和爹爹。所有人都離開了,他們親熱地拉著他,端詳著他。
哥哥大力地捶著他的兩肩:“有出息,咱們劉家三杆槍,名都傳到中央蘇區去了!”
“哥、爹。”劉禮靖有些陌生的叫了他們。他猶豫一下,問道:“蓉蓉家……算不算地主?”
他們異口同聲地:“當然是。”
“也要殺?”
“殺。”
劉禮靖的腦際轟地一聲,他憑著本能喊道:“不能殺他們!這是我答應了蓉蓉的。爹,哥哥……我求你們了。我們一家,是靠她家租田地給我們,我們才有今天的。放過她一家子吧,啊,我求你們了。”他哭了,哭得那麽傷心。
爹爹跺腳道:“你這伢子麽啦?我們租她家的田地都頭十年了!你娘不是為了下她家裏的田去耕地,劃破了口子,哪會得麽子破傷風死去?!”
劉禮靖淚如雨下:“別好心惡報,這些田守著租的就有好幾十戶人家。前些年你要續租,你還誇她家這好那好、這善那善哩!”
爹爹急了:“你當那些田分給哪家?我們的家!”
劉禮靖硬著脖子:“那更不行!造了這些孽,踩進田裏就像踩在血肉上一樣!。”
“混帳!”爹爹狠狠地摑了他一記耳光。
哥哥好言相勸道:“二娃,你都參加赤衛隊了,是個光榮的赤衛隊員了,為啥還這樣護著蓉蓉家?”
劉禮靖想,我把蓉蓉說成是我的堂客,難道,爹爹和哥哥連自己的親人也……於是,他就拉著哥哥的手說:“她……她,蓉蓉答應了我的,她是……是我的人!”
哥哥沉思半響:“赤衛隊員不能與地主家庭來往,這是紀律……你該曉得的嘛。”
“我和她,你們清楚得很。連爹爹也唆使我找蓉蓉親近。我是一年以前就同她說好了的。那時,也沒有人說她家是地主……”
“你這伢子,你這樣做,你哥、還有我,都會被你牽連的!你還是個小隊長哩,將來鬧出去,同誌們會咋說我劉家三個人三杆槍?”
劉禮靖寸步不讓:“別人咋說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能傷害蓉蓉一家。”
爹爹想吼他,被哥哥拉了一下。哥哥踱到一邊去想了很久,回過身來後,對弟弟說道:“二娃子,這也行。我們不殺蓉蓉家。”
劉禮靖方才轉啼為笑:“哥,你可是真的?”
哥哥捶了他一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劉禮靖又轉向爹爹:“爹,你是聽見哥哥答應了的?”
爹爹很是為難地看了看他的上級和大兒子,看見劉禮國向他點點頭,他也就照著上級的話說:“好,我們不殺蓉蓉家。”
哥哥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二娃子,你就快擦幹眼淚吧。為個地主丫頭,你就不怕丟了赤衛隊員的臉!我們一家子很久都沒見麵了,還說親親熱熱地呆一會,就被蓉蓉這丫頭,把水攪渾了!”
——對地主家庭的清洗,是在當晚便悄悄進行的。赤衛隊經過認真的分片包幹,采取先遠後近的方式消滅地主家庭。半夜時分……劉禮靖帶著也寫著有蓉蓉家的地主名單,開始執行蘇維埃政權下達的指示。
赤衛隊員們提著大刀和梭標,輕輕地敲門將地主叫醒,說赤衛隊要買糧食。若地主們說沒有糧食賣,他們就說有豬有狗有雞有鴨有雜糧……都成!待地主把門一開,赤衛隊員們見老捆老,見小捆小;見男捆男,見女捆女。離湖邊近的,將大大小小捆著的人,一個個地塞進草袋裏去,在草袋口吊塊石頭,丟在湖水裏……睜大眼睛看著一個個蠕動的草袋,漸漸地沉入湖底!
離岸遠的地主,由約十人組成的小分隊進去,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人都捆綁了,一陣亂捅亂打後,就近挖個坑將屍體掩埋了。
劉禮靖最下不了手的,是對那些不諳世事的伢子和丫頭。有個赤衛隊員惡作劇地把一個沒有必要捆綁的、還在牙牙學語的丫頭交到了劉禮靖手上。在明晃晃的火把前,這個小丫頭還笑著“嗬嗬嗬” 的與他說話……這時,被捆綁著的丫頭的母親,不要命地從家中奔了出來,她跪在劉禮靖麵前,求著他:“二娃子,把我的丫頭還給我,就讓她……和我一起上路吧!”
劉禮靖望著這個頭上挨了幾棒的鮮血淋漓的女人,他歎了口氣,對這女人說道:“賴三嫂,那你就先進這草袋裏來吧,我把你的丫頭,和你裝在一個草袋裏。”
賴三嫂啥話也不說,自己鑽進了草袋裏。待她看見劉禮靖把她的丫頭放進草袋中後,她對劉禮靖連聲道謝,說他做了善事,將來會有好報的……劉禮靖在捆著草袋口拴石頭時,他聽見母親對她的丫頭說:
“丫頭乖乖,丫頭乖乖,丫頭和娘上路去了,上路去了……”
伴隨著“卟咚”的一聲,小丫頭也“哇”的一聲,兩母女就沉入洪湖中去了……劉禮靖的心像刀紮一樣地難受!他望著黑沉沉的夜空,發自良心的向天呼喚著:“老天嗬,這是‘革’的啥子卵‘命’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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